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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怀两位大师的绝技,花了六年时间,彻底与亲信断绝联系。一步步从无足轻重的小卒走到勉强获得信任,其中艰辛自是不必言说。
他成了叛党手中最锋利的刃,暗处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多。偏生他面上含笑,处理得游刃有余,令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在质疑的声音中,走向高位。
明日,就要去面见首领。
青年倚着窗框,月色映在他白皙的侧脸。他垂头,细致地擦着手中的匕首。
可能是多年夙愿即将达成,他忽然想起四年前的事。
那时叛党发起第一次宫变。他借任务之名回皇宫,以端王的身份替皇帝出谋划策。正遗憾于宫外无可用之人,少女一袭红衣闯入视野。
当年那个娇软顽劣的小姑娘如今容貌昳丽,姿态肆意。
“驾!”高马尾在她身后漾出利落的弧度,放眼望去宫内烽火燃烧,却有一人狂妄恣意策马而来。
他捏着棋子的手微颤,胸腔内那颗尘封已久的心怦然跳动。
宛若死灰复燃。
抬眸却仍以冷淡的视线描摹着少女的容颜,熟悉而又陌生。
傅斯奕问他,为何不过去。
他缓慢地收回视线,“不必了。”
小姑娘对于乐华寺的记忆模糊不清,算是件好事。
两人自此再无牵连。
远处小姑娘勾唇,桃花眸依稀可见当年的灵动活泼,又有些不同。
“不必了。”谢斯年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更何况,他的桃花精已经和他人定亲。
身后倏忽传来的脚步声,谢斯年悄无声息握紧匕首,直到听到来人熟悉的声音,“你在这里啊。这是明天任务对象的画像。”
谢斯年收起袖中的匕首,接过画像,只看了一眼。
画像上少女站在桃花树下,昳丽勾人的桃花眸不知望着何人。
“怎么?你认识啊?”来人见他迟疑。
“镇南王府的千金。”谢斯年很快收敛神情。
来人笑道,“什么千金啊,你消息落后了。”
谢斯年神色瞧不出什么变化,那人知他性情,索性不再卖关子,“她不过是镇南王抱错的孩子。”
抱错的孩子?
青年袖中的五指蓦然攥紧,他回想起沈清姝对镇南王的亲昵,转念又想即便她不是镇南王的亲女儿,想必镇南王也舍不得亏待她。
可是来人的话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两年前,真千金回府。这位假千金心思恶毒,怕她抢了宠爱机关算计。只可惜最后皆被揭露,惹得镇南王大怒,扬言要与她断绝关系。为人嚣张跋扈,老太尉的心肝宝贝找回前被她打得落下病根。”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上头的人,被推出去顶了叛国通敌的罪名,收监进了监狱,虽说罪名没定下,恐怕也过得不好哩。”
“所以任务是什么?”谢斯年忽然打断,那人正说到兴起处,看到青年冷淡的神情,忽然想起眼前这人焖没意思的性格,登时意兴阑珊,“派你去了结了这位可怜的小郡主。”
他说完,转身走了。
没注意到身后谢斯年晦暗的眼神落在他脆弱的脖颈,又慢慢收回。倘若他走得晚些,必然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青年慢条斯理从袖中伸出手,只见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上赫然多出狭长狰狞的伤口。
像是被利器割破,血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
谢斯年看着伤口,那双狭长的丹凤眸内一丝情绪也无。
当夜,他顾不上明日能够目睹叛党首领的阵容,连夜赶往盛京。
一路上,他想起了很多当年的事情。
上元节,小姑娘在他怀里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陪我去看花灯吧。”
屋顶上,月色很美,小姑娘趴在他肩头说要请他喝青梅酒。
酒楼内,小姑娘抽抽嗒嗒娇蛮地给他梳头发。
生辰时,在小姑娘脸上画乌龟。
……
一幕一幕,谢斯年以为自己浸盈在黑暗中多年,早就忘记了往事。可是如今心口的空洞与慌乱,逼着他清醒地面对离别。
他累趴了几匹马,可是等他赶到牢狱时还是晚了一步。
他恰好看到那枚玉佩,曾经是他抓周礼的玉佩,随着那只手的垂落进泥泞里。
谢斯年心口一颤,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
小姑娘衣衫单薄,安静地躺在木板床上。月光透过栏杆照亮漆黑肮脏的牢房。少女眉眼间一如既往的肆意,饶是身处阴暗、不堪入目的牢笼依旧没能磨灭她身上的傲气。
“啪嗒”,泪水滴落在沈清姝卷翘的睫毛上。
谢斯年轻轻吻在她的眉心。
身下的人仿佛有所察觉,睫毛不安颤动着,宛若脆弱的蝶翼拼命挣扎,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
“我带你回家。”
回家。
谢斯年抱起沈清姝。
怀中的人下意识呢喃,“不……”
其实两人都清楚,她坚持不到离开了。
“让我,让我……”
谢斯年忽然读懂了沈清姝的意思,脚步顿在原地。
怀中的人睫毛颤抖得愈发厉害,努力想要睁开眼看清他的模样,唇中的呓语渐弱……
青年垂眸,静静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