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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桐自这些不变不老的东西中间穿过,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公交站,等车,上车,直奔附近最大的商圈,进了家顺眼的店独自吃了饭。可惜味道配不上价钱。
她一个人到处逛了逛,随便买了点东西。
手里虽提了几个袋子,却觉得仍是空的。
离开的观岛是旅游的地方,来到的繁市是生活的地方,风格不同,两处各有各的热闹。但似乎都与她格格不入。
谢亦桐回到宿舍时,已是十点多。
住在这里的老师们忙了一天,各自在屋里休息,楼里并不吵闹,只偶尔才听得见几句笑聊。
大厅里专心看电视的马阿姨突然抬头跟她打招呼。“嗯?小谢老师你啥时候出去的?”
“我出去吃饭了。”
“唉哟!你出去吃饭前真该先找找我,附近好吃的我马阿姨全都知道,包你一年吃到头不重样!你回屋早点休息啊,空调温度开高点,暖和!天气预报说今晚上要下雪呢!”
“知道了。”
回了屋,洗了个澡,就准备睡了。
她这时才无意中看到书桌下边有个小柜子。
柜子缝隙里伸出了薄薄一小条红色包装纸。开了柜门,里面放了好几盒小甜品。糕点,饼干,巧克力,精致又可爱。
开了一盒尝一口,比她乱去踩雷的那家饭店好吃多了。
谢亦桐裹在被窝里。说是重返母校,实际却更像是独在异乡,脑子有点清醒,翻来覆去不知多久,终于有点睡意。
半梦半醒间,意识飘回到了观岛,阳光明媚,海浪声声,奇形怪状的观岛大剧院永远围着好多人。以为是回去了,可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着学生气的格子短裙,手里还抱着中学教材。
原来这不是观岛,而是十年前的观岛。那时候妈妈领着她,飞跃大半个中国,第一次到那地方去。
是去找五姨。
五姨那时候还不是代理院长,年纪轻轻,是个风头一时无二的戏剧女演员,皮相艳丽,举手投足间十分傲慢。
她那时的墙上便已开始挂照片了。但那时候的照片里,她是年华正盛,明艳照人。
当时谢亦桐以为妈妈带她走亲戚。
可妈妈一开口,是不客气地要美丽傲慢的五姨带她生活。公司那么忙,孩子是累赘。
五姨瞟她一眼。“长得还真漂亮,要是化个妆不得了了。不过,我最不喜欢长得比我好看,年纪又比我更小的小女孩。”
“你是她姨。”
“你还是她妈呢。反正我不管。你自己生下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她记得妈妈有点不耐烦。
好在这不耐烦没持续多少天。有人给介绍了观岛附近的一所寄宿中学,只要交钱,学校什么都会管。管吃。管住。管体检。管父母不操一点心。
至于孩子学习怎么样、高兴不高兴、有没有心理问题,那就不是管辖范围内的事情。
年龄各异的学生被送进去,唯一的目的是不违法、不乱纪、不饿死地把成年前的日子耗光,然后领证毕业出门去,从此自己管自己,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不过,那所寄宿学校也不是毫无益处。至少,就是在那里,她找到了她的副业——或者说,她的主业。
反正维持表面上的普通人生活不过是……
轰的一声巨响把谢亦桐从梦中惊醒。
人躺在被子里,周遭黑乎乎的,空气里隐约有睡前打开的甜品的气味。
还有那巨响。声音虽已过去了,但余波仍在,低嗡嗡地朝着四周扩散,把一盏盏寝灯全惊亮起来。
声音是从操场方向传来的。操场一直锁着,不让进人,因此也没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王某强说,“这是上个月发生在某地中学的一桩命案,很怪异。三死一伤。据当地人说,大晚上,先是听见学校操场方向传来轰隆一声诡异巨响……”
——陈主任说,“那桩事,好多人当它过去了,是个意外。但我知道,它没完。”
谢亦桐立马披了衣服起身,不习惯这新房间的床,差点被被子绊倒。
又出什么事了?
教师宿舍楼里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继而起了开门声,人声,脚步声,有点嘈杂了,大家都披了衣服出来,面面相觑,惊惧十分。有人在报警了。
操场的声响渐渐沉寂下去了。铁丝护栏围着的那么一大片地,黑黝黝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不知藏着什么。
有人坐不住,要到那边去看看。万一像上次那样有重伤的人,若是耽搁了送医院,岂不是有性命危险。
既有人领了头,大家便纷纷也跟着出去,人多不怕险。谢亦桐裹在嘈杂惊惧的人群里,也出了门。
门外雪飘天寒。马阿姨看的天气预报没说错,大半夜的果然下起了小雪,丝丝点点的。不过,这么小的雪难以在地上积起来,一落地就化了。不留痕迹。
寒风里,老师们缩着脖子纷纷议论着。
“不是说调查完了结案了吗?怎么又出事了……”
“真邪乎,我都不敢住学校了。”
“是不是要再封校啊?这都期末了……”
众人的脚步声在深夜里踢踢踏踏的,不多时便到了操场门口。操场大门紧闭。厚重的金属锁沉沉挂在上面,有人伸手拉了一下,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