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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人十五岁。
墙上,已走了十年的旧钟不慌不忙地继续走,渐渐又走了八十分钟。
下课铃响了。
谢亦桐站起身来。“学习委员负责收一下卷子。谁是学习委员?”
教室后排举起一只纤瘦苍白的手。是那个指路的女孩子。
“是我。”她说。
“麻烦你了。”
女孩从座位上下来,自第一组开始,很熟练地一排一排把卷子收了。偶有一两个没写完的,见她来了,也只好叹口气把卷子奉献出去。
她走过厉深远那一桌的时候,两个人没一点接触。厉深远的同桌把两张叠起来的卷子一起给了她。她接过卷子,走掉,而他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
女孩把卷子交给谢亦桐。
谢亦桐说,“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任心澄。”
凡是问人名字,随后都难免要说一句,“好名字。很适合你。”
女孩笑了,说谢谢。
这时有人叫任心澄的名字。是个女生,笑嘻嘻地远远丢了一支马克笔过来。
任心澄接住。
女生笑说,“好姐姐,我忘记更新今天的值日名单了,正好你在那儿,举手之劳,帮我写一下呗!”
“好啊。值日到谁了?”
“就现在那俩往后延一桌。”
任心澄看了写在教室门边小白板上的值日名单,又依着名单上那两个名字找过去。在那边。窗边。两个昨天负责值日的女生有说有笑的。
她们后面坐的是厉深远。
他正在看书。他同桌正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着什么,说到好笑处,他也笑了一下。
任心澄收回视线,到小白板前更新值日名单。先是擦掉旧日期,然后写上新日期。再是擦掉旧名字,最后写上新名字。认认真真,一笔一划。
在她后面,点完了卷子的谢亦桐走出了教室。
谢亦桐在去陈主任办公室的路上迎面碰见小曾老师。
大冬天的,这位体育青年大概刚带完一节体育课,羽绒服里就穿了短袖短裤,人一点不冷,精神得很。他看见谢亦桐手里的卷子,打招呼,“小谢老师,这么快就开始上课了?”
“只是帮陈老师监考。”
“那你现在是要去找她吧,正好正好,咱俩顺路,”小曾老师说,“我有事儿要去问她。”
两个人一块走,谢亦桐话不多,小曾老师依然是一个人能说两个人的话。
小曾老师说,“监考挺无聊的吧?我以前也帮陈老师监考过一次,不过我不小心睡着了,据学生说还大声讲了梦话——什么‘我不想考试’、‘他妈的我真不知道考试有什么用’之类的——我确实不是爱学习的人,不过当众暴露本质还是有点尴尬。好在这种事她后来再也不找我。”
小曾老师又说,“(9)班学生特好玩,平时吵吵闹闹的,一到关键时候就很团结。前几个月运动会,我们(9)班总分跟(7)班不相上下,两个班战意都高得很,不愿意输,一直到最后的跳高比赛之前,两个班都还是平手。结果你猜怎么着?厉深远那小子真深藏不露,跳高破了校运会纪录,(9)班赢了!”
小曾老师还说……
这时谢亦桐终于说话了。
她说,“嘘。”
小曾老师:“……?”
此时,陈主任办公室已在两人眼前。门半敞着,里面传来声音。
第十三章
陈主任的声音很冷淡。她似乎正验收一些报表一类的东西,到处挑刺,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拿回去重改。
另一个声音则很是好脾气。不慌不忙,条理清晰,把她挑出来的地方一一解释了。一切都已经很周全。
陈主任不听,继续挑刺。
另一个声音始终温和解释。
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陈主任再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陈主任说,“你觉不觉得我在故意为难你?”
“陈老师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故意为难人。”
“你错了,”陈老师说,“我只与‘善人’为善。”
“善恶确实该分开对待。”
“你说我是该善待你,还是不能善待你?”
“那是陈老师的决定。”
“但我想听听你自己是怎么想的。”陈老师说,“傅默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要我这个看着你从小长大的老师怎么看待你?”
“您要听实话吗?”
“我不听假话。”
“好吧,实话是——我并不在乎陈老师是怎么看待我的。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总让人觉得是在笑。但笑,即使都如温和春风,也时常有不同的意味——不容置疑、不会退缩。
陈主任嘭地一拍桌子。
办公室里静默下去。
办公室外的两个人相视一眼。小曾老师挠了挠脑袋。谢亦桐面无表情。
然后两人一起开口了。
小曾老师小声地说,“他们闹得这么僵,咱们是不是不该来碰这个霉头?”
谢亦桐说,“他们讲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小曾老师又挠了挠脑袋。
谢亦桐依然面无表情。
小曾老师只好试探着说,“呃……那,咱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