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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得跟绕口令似的。
傅默呈不由笑了。“小谢老师,和数学课抢课的是语文课,英语课没有对数学课做过任何事。”
“但英语课老师是班主任,班主任管不了他的语文老师胡作非为,他的数学老师就只好找他本人要债了。”
谢亦桐本意是在强调她和曲听棠都是傅默呈手下的任课老师,语文和数学的重要程度不分谁先谁后,班主任不该偏袒任何一方。
傅默呈也并未多想,很自然地顺着她的称呼,说,“但是,我的数学老师,你和语文老师势均力敌,抢来抢去,是个平手。哪里来的债?”
教室里四处响起学生的偷笑声。
两个老师忽察觉到称呼上的问题。
傅默呈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休息不好,讲话确实容易不过脑子。
——我的数学老师。
谢亦桐沉着脸,说,“无论如何,是曲老师干扰了我的课程安排。我今天的题没有讲完。”
傅默呈只好让步。
他说,“十分钟够吗?”
“也许。”
谢亦桐转过身去,拿起粉笔,继续讲她的概率题。
学生们在底下偷着乐,被她面无表情地瞟了几眼,也就老老实实地收敛起来,认真听讲了。
傅默呈在教室后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上课。内容完备,条理清晰,而且能够顾及到学生的理解能力,讲得深入浅出。细长的粉笔在她手里,像一只小小的羽杖,轻轻几笔,破开疑惑与难解的谜题。她对待教学和他一样认真。
有几个坐在更后排的学生朝着傅默呈指指点点,偷偷地笑。他听讲台上听得认真,倒是没注意。
谢亦桐走的时候,是头也没回地的。然而,走出没多远,听见身后的教室里传来好大动静——
不是哄笑,不是嘲笑。
而是满堂怪声怪气的起哄,好像大家看见了什么八卦好玩的东西。
谢亦桐脚步一顿。她一心想着向某位偏心的班主任讨课,倒是忘记这个年纪的学生有多容易朝着歪处想了。
傅默呈很快便把那动静压下去了。
第三十六章 ·
曲听棠在繁市二中上课, 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她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又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学生们都很喜欢,老师们也觉得与这样的人共事是一种幸事。她俨然是个校园大明星,走到哪里, 众人倾慕的目光就追随到哪里。
但她暗地里为严天世工作多年,行事极为谨慎, 明明是万众瞩目,却从来没有人察觉到她来此任职是另有目的。
明知她来意不善,谢亦桐却也只在一次巧合下捉住过她的狐狸尾巴。
那天, 她下课后去了一趟繁市公安局, 与协助查案的女警到法医中心的冷藏库去看操场事件中的三具尸体。因所涉案件等级高,尸体采用最先进的保存方法, 虽小半年过去, 状态倒也还算完好,至少,那两个四十岁上下的凶恶杀手只像是在透明保存液里睡着了。
至于北门安念……
见谢亦桐停在老太太的尸棺前皱了眉头, 同行的女警立马解释, 这尸体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古怪模样了,并非公安在保存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
谢亦桐盯着棺中的丑陋女尸看了一阵。
一个人,在没有阳光的巨陵深处过了五十年,仿佛成了地底下的一只怪物, 瘦骨嶙峋, 眼神空洞, 肤发惨白。在生前就已像是死后了。难以置信,就是这样一具死气沉沉的身体, 在陈旧却干净的纸面上留下了那些端庄漂亮的繁体字。
谢亦桐与负责这起案件的法医开了个小会,讨论了一些事项。从法医中心出去的时候,夜色已沉了。
回到学校,已是凌晨一点多。
三月初,虽已是春日,夜中寒气仍然很重。学校里到处安安静静,三两盏旧街灯没精打采地在路边亮着,好像也快睡着了。
远远地,谢亦桐忽看见操场大门前有一个人。身形纤瘦,穿着朴素的黑色大衣,又很用心地站在阴影中,掩饰着自己。若不是定睛细看,还以为只是夜里一个影子。
是曲听棠。她也很灵敏,一听见脚步声,立马看了过来。
谢亦桐看见一抹小小的银光被曲听棠飞快藏进了兜里。那像是钥匙。或许是一把万能.钥匙。
曲听棠先发制人,对谢亦桐笑道,“唷,这么晚才回来?”
谢亦桐说,“看了出夜场电影。”
“失业的剧作也这么敬业?”
“彼此彼此,失业的演员也很敬业。这么晚了,你是出来锻炼独角戏演技的?”
“用不着拿这种旧事刺激我,舞台,我是自己退的。”
“那你出来干什么,散步?”
“无风无雨,又很安静,确实很适合到处走走,静一静心的。”
“从统计上来说感冒的概率会更高一点。”
“美好的夜晚值得人冒险。”
“你看上去确实很冒险,你的衣服就像一件夜行服。”
曲听棠神色微微一变。然后,她借着嫣然的笑,把谢亦桐打量一下。后者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习惯性地怼了一句。
曲听棠说,“从来不懂得梳妆打扮的你,在讽刺我选衣服的品位?”
“我在明示。”谢亦桐顿了顿,干脆补了一句,“它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