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页
诺厄修摔落,口里还有一块血肉和鳞片。
银龙的脖颈肩头一片血肉模糊,他看了诺厄修一眼,转身离开。
诺厄修还想再追上去,他艰难地爬起来,口里仍然紧紧地咬着那块鳞片,脸颊因为用力而颤抖。他低伏着身体,肩胛骨突兀地支棱起来,撑着外面薄薄的一层皮。
飞起来……
他也能飞起来……
紧接着,一张铁网落在他身上,几个兽人跑出来,按住他的头,强硬地给他带上了口枷和喉锁。
诺厄修呜咽两声,就几个兽人粗暴地拖回去,他一直看着银龙的背影,而尽头处,国王陛下正等他回来。
萨米尔心想当然还发生了这种事吗……他跟着诺厄修,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这段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他再次被灰雾所笼罩,看到的已经是萨米尔当初去海底之前的场景了,那时的诺厄修还是条红色小狼崽子。他一边陪伴诺厄修,一边在寻找解决他血脉问题的办法。
萨米尔粗粗地看过去,剩下的记忆中,全都是“萨米尔”的存在。他正想继续看下去,忽然被硬生生拉扯出来。
诺厄修抓住他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萨米尔睫毛微微一颤,虽然他下手是比较轻,但诺厄修是怎么醒过来的。
诺厄修扑上来,牙齿抵着他的脖颈,低声说:“你的血肉,味道还不错,我一直记得……”
萨米尔问:“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诺厄修笑了一下:“怎么,你还关心我吗?你应该遗憾,我当时没直接被父王弄死吧。”
萨米尔想起记忆中的场景,轻声说:“我从没过想要你死。”
“是吗。”然而诺厄修也只是这样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萨米尔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摸上他的脸颊,诺厄修眼睛动了动,但并没有移开。
萨米尔心想,他们之间,不可能达成和解,虽然他在兽人帝国呆了这么久,每天和诺厄修相拥而眠,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诺厄修的心意和想法,一直没有变过。
萨米尔垂下眼,轻轻地亲吻了一下诺厄修的额头。
“我并不想伤害你。”萨米尔说。
诺厄修微微一颤,以为他说的是之前的事,微微一笑:“伤害我的并不是你,无论是最开始把我关进笼子,还是后来关在实验室,都是他们做的。你救了我,你把我从笼子里带出来,改变了我的血脉,让我如获新生……萨米尔,你是我的救星,在那个小小的窗口,唯一可以看到的星星。”
“但你恨我。”
诺厄修微微一顿,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整张脸看上去有一种疯狂的偏执。
“没错,我是恨你。”他轻快地说。
在长久的等待中,那颗心渐渐蔓延出恨意,恨意越来越深,如同藤蔓攀附在大树上,将那颗心渐渐绞死。
其他那些人,他都已经解决掉了,别人怎么对他,他就以更残忍地手法报复回去。解决了之后,他也没什么好恨的。但是萨米尔,他该拿萨米尔怎么办呢,他深深地恨着萨米尔……
但也抱有同等程度的爱。
他既想让萨米尔痛苦,也想要萨米尔快乐。
诺厄修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把萨米尔留在身边。他给萨米尔的血酒,既能让萨米尔变强,也能让萨米尔陷入痛苦。
正如诺厄修复杂的情感一样。
萨米尔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说:“睡吧。”
然后萨米尔首先闭上了眼睛。
诺厄修眨了眨眼,看着萨米尔安详宁静的睡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萨米尔也会这样抱着他轻声安抚他入眠,而且萨米尔总是先睡着,这样可以让诺厄修放下戒备。
那时候他们还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诺厄修和萨米尔中间隔着铁笼,但诺厄修会因此感到安宁,那颗狂躁不安的心会慢慢平静下来。
但此时他们同样是相拥而眠,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萨米尔甚至靠他更近。
但诺厄修感到了不安。
第二天醒来,萨米尔吃完早餐,诺厄修手里端着那碗血酒,但没有递给他,而是放在自己面前,笑吟吟地看着萨米尔。
萨米尔问:“今天可以不喝了吗?”
诺厄修说:“如果你不想喝的话,今天就不喝了。”
萨米尔心想有这么好?然后就见诺厄修果然把酒只放在自己面前。过了一会,萨米尔喉咙处忽然生出一阵又痒又痛的寒意,那股寒意迅速窜到胸口处,遍布四肢百骸。
痛……
又冷又热,皮肤简直像是烧起来一样,但内脏感觉要冻成冰了,他几乎能听见风灌进五脏六腑的声音,耳朵很疼,眼睛也很疼,喉咙也很疼,萨米尔感觉自己被剥夺了所有的感官,只剩下剧烈的疼痛在一遍遍凌迟他的身体。
诺厄修在一旁看着萨米尔无力地躺在地上,弓起背环抱着自己,这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但对萨米尔此时的情况无济于事。他看着萨米尔抬起头,眼睛里面一点理智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痛苦脆弱的薄红。萨米尔在地上翻滚,发出低低的咳嗽声,然后把自己抱成一团。
诺厄修见过那种断了药的兽人,会显露出各种丑态,他没想到,萨米尔痛苦的时候,会这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