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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岑风叶向往常一样,蹀躞在山匠所处,东瞅瞅,西瞧瞧,见着偷懒的就骂一骂,见着睡着的还打两掌,来到齐岱的院子时,见到齐岱在聚精会神,看一座还未完工的假山,这座小型假山,奇崛孤峻,精细玲珑极了,虽然还未完工,但想必完工了会成为无双绝品,岑风叶看得眼睛都直了,打断齐岱:“齐山匠,这是什么假山?本县之前怎么没见过?”
“闭嘴!”齐岱正琢磨到关键处,突然被打断了思绪,心中烦躁极了,对岑风叶怒目而视。
岑风叶啧道:“火气这么大作甚,区区一个山匠,真当自己是人上人了?”
齐岱冷冷一哼,说:“我没当自己是人上人,但我更没把你当人。”
“你说什么?”岑风叶瞪大眼,不敢相信齐岱敢骂他。
齐岱摆摆手,无奈道:“知县大人嘴里说不出好话就算了,原来耳朵还听不清。”
门口传来哈哈笑声。
岑风叶往门口看去,不知何事一群山匠聚在了门口,来看他的笑话,刚刚不知谁笑了,看他转过来,全都闭上了嘴,冷着脸,好像这样便可以掩饰刚刚对他的嘲笑。
岑风叶大吼一声:“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全部滚去干活。”
有人混在人群中,不屑地看他一眼,很快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您挡着我干活了,知县大人。”齐岱将知县大人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岑风叶听着,齐岱是在嘲讽他,他愤怒地竖着手指,抖抖指齐岱,喝道:“大胆狂徒,你,你给我等着!”
齐岱挖挖耳朵,说:“出去吧,岑大人,等你作甚?等你来捣乱吗?”
岑风叶恨极,又知说不过齐岱,转身拂袖而去,步子极重极怒,齐岱不再管他,继续观察假山。
当晚,齐温氏被儿子的呼救声吵醒,急急赶去儿子卧房,便见齐岱身上插着一把刀,伤口汨汨流血,屋内没有其他人,齐温氏吓得脚下一软,扑在齐岱身上,喊:“儿啊,儿啊……”
齐岱还有意识,挣扎道:“叫大夫,娘,叫大夫……”
齐温氏这才反应过来,说:“儿等着娘,一定要等着娘,娘这便去叫大夫。”说完便粗粗给齐岱止了血,踉跄跑出,去寻大夫了。
大夫睡得正熟,被急促敲门声惊醒,衣衫还没穿好,只匆匆披了件外衣,提着药箱便来瞧齐岱了,这时齐岱已经晕厥,处理好伤口后,大夫说:“并非致命伤,凶手无意取他性命,好好休养,便能复原。”
齐温氏守了一夜,待齐岱醒来,她痛心道:“儿啊,最近可与人有过恩怨?”
齐岱边回想这几日,边吃了点稀粥,恢复了些气力,才眯着眼将岑风叶与他的争执抖了出来,若不是被刺了一刀,齐岱本不想让齐温氏知道此时,徒增担忧。
齐温氏又问:“可有看清凶手的脸?认得出是谁吗?”
齐岱摇头,说:“我劳累了一日,早早便睡着了,被捅了一刀后,睁眼只看见一个跑得飞快的黑影。”
齐温氏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的大道理,告诫齐岱要与人为善,齐岱是个孝子,当然连连点头,齐温氏见差不多了,便让齐岱继续休息,而自己跑去衙门报案,要告的就是知县大人——岑风叶。
按理说,为了避免各种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扰乱公堂秩序这类事情的发生,报官之人,要先挨一顿「杀威棒」,才能陈诉案情。
但打棒子的人直接让齐温氏进去了,一是因为齐温氏太老了,一不小心打死了,打棒子的人也不想担这个责任。
二是因为岭峋县的人,大多都认识齐岱,当然也便认识齐温氏了,他们都打心眼地佩服齐岱的手艺,哪有人敢打齐岱的娘亲,这不是断了自家人跟齐岱学艺的路吗?所以齐温氏便顺利进入公堂了。
岑风叶听说有人要告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坐在堂上,见到齐温氏,一反常态,温声问:“齐温氏,你要告本官?你凭何告本官?”
齐温氏腰板挺直,说:“朗朗乾坤,荡荡清清,公堂岂无人?岑大人,你要自己审自己吗?”
“县丞。”岑风叶起身走下来,说:“本县清清白白,没什么不可审的,让县丞来判这件事?齐温氏以为公平否?来人,再给齐温氏搬一张椅子,齐温氏年纪大了,久站不好。”
齐温氏无视那张椅子,说:“县丞大人,昨日早晨我儿齐岱与岑风叶发生争执,山匠所有许多人亲眼目睹,此事千真万确,而争执过后,昨晚我儿便被捅伤了,此事岑风叶最有嫌疑,我儿平日与人为善,待人友睦,从不与人结怨,除了岑风叶,怎会有人想害他?”
县丞要审知县,本就兢兢,提心吊胆地问:“岑大人,你有何话要辩驳?”
“那可就多了。”岑风叶慢腾腾地整了整衣袖,说:“首先,齐岱从不与人结怨这句话便很是有问题,难道从小到大,除了与本县,齐岱没跟任何一个人有过争吵吗?齐温氏,你如何证明?你根本就没办法证明。”
齐温氏噎住了,张口想说什么,便被岑风叶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其二,本县并非气量如此小的人,这一点县丞也知道。”岑风叶顿了顿,县丞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本县怎会为一个小小争执而伤害齐岱呢?”
齐温氏说:“岑风叶,公堂上搅乱胡说,人心隐在皮肉后,谁知道你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