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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二世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奥利德身体慢慢僵硬,他讨好地笑着,用发顶蹭蹭安娜二世的脖颈:“姐姐是生我的气了吗?”
安娜二世的胳膊环着奥利德的腰身,修长而有力的五指从他的肚皮上一路上游,钳住奥利德的下巴,手腕强制奥利德的脖子以一个令人疼痛的角度向上坳:“我不会生你的气。”
奥利德在梦里有些现实中没有的底气,他在心里暗暗地骂安娜二世有毛病。
他知道这天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在之后的这些年里,奥利德梦见过这次示众太多次,以至于他的屈辱、恐惧、崩溃已经有些麻木了。
“安娜公主。”
奥利德瞪大眼睛。
这是鲍雷顿的声音?
他从前可没有梦见过这种情景。
安娜二世的手松开了奥利德下巴,略带磁性的声音贴着奥利德的头皮响起:“我有事,别进来打扰我。”
“抱歉,安娜公主,可我有急事找奥利德——他应该在您这儿吧?”
奥利德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鲍雷顿站在帐帘外,他看不到鲍雷顿的身形,这让他恐惧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安娜二世在他头顶安静了很久,最后不容置疑道:“今天不行,你两个小时之后再来吧。”
不行、不可以!
奥利德祈求地瞪着帐帘。
可是帐帘外的人没再出声。
——奥利德不舒服地在隧道底部翻了个身,似乎从深度睡眠中离开了一刹那——
奥利德转过头去看安娜二世。
咦?
他惊讶地发现帐篷不知何时变成了充斥着散光的隧道。
安娜二世拉着他脖子上的项圈,似乎也对环境的转换很疑惑。她警惕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拿住权杖。
隧道里一个人也没有。
安娜二世将权杖向上举了举,权杖底部的镶铁离开地面一寸。
她忽然向前踉跄了半步,权杖很明显地被向前拽动。
安娜二世使力拉回权杖,厉声喊道:“谁!”
奥利德眨眨眼,忽然看到了布鲁克琳。这个孩子在远处,两只手联结着安娜二世的权杖底部镶铁,死死拽住,脸上的表情还是犟得很——
奥利德记得这里似乎被二次联结过,所以更容易被布鲁克琳这个小天才反联结。
他顿悟。之前他去哄回布鲁克琳的时候,布鲁克琳曾经小声地跟他保证,说以后她一定会尽力保护奥利德。
奥利德焦急地冲布鲁克琳喊:“你松手!安娜二世会杀了你的!”
布鲁克琳死犟死犟的,就是不看他,愣是要把权杖拽掉。
眼看着安娜二世即将夺回权杖的联结权,一把铁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诡谲地直取安娜二世的头颅。
是薛旦!奥利德热泪盈眶。
安娜二世哪里想得到隧道里还能凭空冒出其他人,被迫松开权杖和项圈,低下身,抽出剑,抵住飞来的铁刀。
安娜二世松开项圈的一刹那,奥利德就被一双臂膀抱住。那双臂膀带着他远离了安娜二世。
奥利德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喃喃道:“鲍雷顿、鲍雷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身后的人没接他的话,只是说:“我也会保护你。”
奥利德的视线顿时就花了,他的眼泪哗啦啦往外淌。
他拼命地咽唾沫,和酸酸的嗓子眼作斗争。但是他又看到,李九不知从哪里赶来,转动着奥利德没见过的某种武器,拦截住要向奥利德飞来的安娜二世。
奥利德再也忍不住,哭声从嗓子口散开来。
直到陈思倩捏着安娜二世血淋淋的心脏走到奥利德面前,笑道:“别哭了,你看,我们帮你把安娜二世的心脏取出来了。”
奥利德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奥利德?奥利德?”
奥利德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抽抽鼻子,迷茫地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看到了围成一圈看着他的先遣队员们。
鲍雷顿整个身子覆在他上方,询问道:“你梦见什么了,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
奥利德转动视线,看过周围的一张张面颊。
布鲁克琳的臭脸、陈思倩好奇中带着关切的眼睛、李九皱出个疙瘩的眉头,还有薛旦。
他用审视的目光从上至下盯着奥利德,但却并没有出声打断鲍雷顿的问话。
奥利德的眼泪就像刹不住闸一样往外涌。
奥利德最后哭着上了路,虽然一只手时不时得要抹一把眼泪或者鼻涕,但他的眼神很亮。
因为,在他醒来后,夜晚又闲不住出去游逛的薛旦给先遣队队员们带回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前面再走大概半个上午,会到达隧道的转折点,自那之后,隧道就变成了海洋中的夹层。
道路发生显著的变化,也可以算作他们大迁徙阶段性胜利的标志。
好事成双,在隧道扩散成夹层的地方,出现了和二号奇迹洞相隔格外近的三号奇迹洞。
薛旦决定,他们今天不在二号奇迹洞底下休整,而是将队伍带到三号奇迹洞边上,恢复两到三天,将巨兽的肉和水处理成便于携带的方式,以便尽全力应对变化的、未知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