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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景岳主动说。
夏希却拒绝了:“如果他想说,他自己会告诉我。”
“也对。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景岳碰了个软钉子,语气也不恼,仍旧和气:“我原本不该来找你说这些,不过他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心里有结,我也一直希望他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景岳没有再提景澜和夏希末世前的那一段,只是说:“可是末世一来,他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孤僻了。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知道他上辈子经历了些什么,但末世开始时,他那副状态真的很令人担心。他看上去很痛苦。”
景岳说这些的时候,倒是看上去和一个担心孩子的长辈并无什么不同。
夏希也是头一次看到对方这样的一面。心里微微有些动容。他并不觉得景岳是在做戏。
应该是哪里误会了吧?夏希想,如果景岳真的是博士,他或许做得出那些堪称疯狂的研究品,但至少不会那样伤害景澜。
景岳又说:“这次回来,景澜看上去比以往轻松一些,应该是放下了一些东西。你是他目前唯一愿意亲近的人,所以我很希望能看到你们一直关系和睦。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好,作为家人我只想他过得快乐顺遂一些。”
“您到底想说什么?”夏希捧着咖啡,垂下眼睛,敛住眼底的情绪。
景岳双手交叉在身前,不自觉放低了语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景澜一时犯糊涂,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也希望你可以稍微迁就他些,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他是个成年人了,该对自己犯的错误负责,但作为长辈,总是忍不住多偏疼他一些。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又不管他,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算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
夏希听得心口微微一涩。
他之前与景岳打过几次交道,印象里这位小叔总是温和又从容的模样。虽然那时还不清楚对方的职业,但也能看出对方习惯了优秀,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理所当然的骄傲与从容。
夏希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去恳求什么人。这还是头一次。
送走景岳后,夏希思绪飘回过去。
荒国没有新年这个节日,但是有其他类似的庆典。那时父皇母后,总是带着他们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一起过节。父亲会在过节的那天,检查哥哥姐姐们的课业,如果完成的不好,也会严厉地训斥。但只要自己和父亲一撒娇,父亲总是立刻乌云转晴。
他小时候体弱,年纪又最小,全家人总是疼着他的。仿佛不管他做什么错事,都永远可以得到原谅。
他也曾拥有这样毫无原则的纵容和偏疼。
那样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几世。
景澜下船回岛时,已经是庆典的后半程,岛上放起自知的焰火,众人围着篝火在广场唱歌跳舞。
景澜径直穿过热闹的人群回到住处,见到夏希的时候,他正在自己住处的阳台上,常戴的面具已经取下来,只披了一身白色的斗篷。头上顶着毛绒绒的帽子,一双紫眼睛心事重重地望着远处热闹的房子,唇紧抿着,像只不合群的猫。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景澜问。夏希惯是喜欢热闹的,就算适应不了他人的热情,也不该一下躲得这么远。
夏希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眼睛里倒映着四散的焰火,语气里带了些鼻音,有些脆弱粘稠:“景澜,我有点想家了。”
景澜心头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夏希主动提起他的过去。
“可以同我说说吗?”景澜问得小心翼翼。
夏希沉默了很长时间,耳边尽是歌声,笑声,焰火炸开的声音。他看着楼底尽情欢歌的人们。他们并非没有经历过悲痛和苦难,他们很多人都在末世里失去过家人、朋友、爱人,自己也曾痛失一切,颠沛流离。但他们仍然努力地活着,努力把自己活得很好。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夜里,他们始终追逐光明。
或许自己该从那段一直困囿着自己的往事里走出去了。
就在景澜以为夏希不会开口的时候,夏希开始了他的叙述:“我有一家很爱我的亲人。父亲,母亲,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父亲拥有一片很大的土地,我们的家也在那里。哥哥姐姐懂事了,就出去帮父亲做事,我年纪小,身体又弱,就一直在家。所有人都很疼我。十岁以前,我一直都过得很幸福。那时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怎么从管家伯伯的口袋里骗点心吃。”
景澜莞尔,他看着夏希现在的样子,就能想见不到十岁的小夏希,一定很可爱。若是他奶声奶气地来和自己讨点心,自己一定会毫无原则地把所有好吃的点心都塞到他手里。
夏希话锋一转:“但有天,来了一伙强盗,他们以父亲不尊敬他们的神明为由,闯进父亲的土地,杀了守卫,园丁、厨师和管家伯伯,还有我所有的哥哥姐姐。”
“父亲要守着祖先留下的土地,他在家里点了把火,宁愿死也不肯把家交给强盗。母亲本可以逃的,却选择了陪着父亲死。”
“最后只有最没用的我活下来了。我流浪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遇见了你。”
景澜听得出,这个故事应该隐藏了夏希原本的世界背景,这不是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末世以前的大陆一直很太平。这样重大惨烈的杀人案如果发生了,必然会有报道。所以这只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