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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奉儒听到“强辱朝廷命官”几字,心中却回忆起温姝那日在易钊的马背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顾尚书是来旁听还是来主审?若是来主审,下官便立刻向陛下回了这差事。”
林奉儒平日温文儒雅鲜少动怒,如今扔了一个软钉子给当朝尚书。若是旁人顾卫云并不忌惮,林奉儒虽然官职低于他,然而林太傅此人不容小觑,更何况陛下令登闻鼓院的人抢了刑部的差事,无非是认为刑部尚书与顾卫云亲近,到时候会多生事端。
也许还有考验林奉儒的意思。
若他能将此案水落石出,提拔至刑部便水到渠成。
不看僧面看佛面,顾卫云不敢驳了皇帝的意思。
顾卫云沉着青色的脸,“林大人说的哪里话,自然是你来主审。”
林奉儒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地看向温姝道,“顾绪的手中攥着登闻鼓院的人所穿特制的料子。你且将当日的事一五一十告知我,若有冤情我必上达天听。”
这话说的巧妙,落在顾卫云耳中便是顾绪的冤情,落在温姝耳中便是温姝的冤情。
温姝脸色微白,耳畔似乎响起了那日的惊雷和大雨。
他一刀扎进了顾绪的背脊后踉跄逃离。
后来一一
就遇到了易欢与陈司礼。
以为自己逃出升天,却坠入更大的罗网。
昏暗的烛光映着温姝苍白的面容。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来自精神的凌迟。
第四十七章
林奉儒耐心地等着温姝的回答,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自己的身份,因为这样的身份他才能在温姝满目疮痍的时候伸出手来,而不是推他下地狱。
空荡荡的囚牢中回响着少年沙哑的声音,青衣的修注记录着从温姝口中所言每一个字,心中却暗叹士林腐朽,纨绔当道。
温姝将所有的事皆和盘托出,最后他道,“我用刀扎进了顾绪的背脊逃跑,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奉儒握紧了拳头。
这顾绪好大的胆子!
他压抑住暴虐的心火,对温姝柔声道,“你可知道顾绪身上有两道伤,真正致命的是脖颈上的剑伤。”
温姝摇头,“我未曾佩剑。”
林奉儒道,“你离开后去了哪里?可有物证或者人证能证明你当时离开后便再未回去?”
脖颈上的剑伤晚于刀伤半柱香的时间,若温姝并未折返便有了不在场的证据。
温姝闭目,终于艰难吐出五个字,“易欢,陈司礼。”
易欢与陈司礼深夜被传。
易欢自从进来,一双杏眼便扎在了温姝身上。
陈司礼怔怔看着温姝,见他瘦了不少竟有些心疼。
林奉儒问道,“你离开后遇到了易欢与陈司礼?”
易欢的杏眼便盯紧了温姝。
温姝知道易欢的意思,自己若是将易欢与陈司礼所为实情告知林奉儒,这二人只怕不会替自己作不在场的证明。
温姝盯着林奉儒后方的易欢与陈司礼,一字一句都沁着血,“我离开后遇到了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见我形容狼狈,脱了自己的外衫给我,一路同行相伴。”
温姝到现在都披着陈司礼的外衫。
易欢闻温姝所言这才弯唇道,“当日我与陈司礼经过旧庙,本想入内避雨,先是看到温佐官逃离的背影,然后过了不久听到了里头顾绪的惨叫声这才入内,便见顾绪背上的刀伤已近干涸,脖颈上还有一道新鲜的剑伤,乃绝顶高手所为,我二人四处追寻凶手无果,却在一座荒亭遇到了温佐官,后来一一”
易欢盯着温姝舔唇,看着温姝攥紧了雪白的手指,心情甚好地笑了一声,“就如温佐官所言了。”
林奉儒看向陈司礼,陈司礼点头,“正是如此。”
旁听的顾尚书冷笑,“枉费我儿与你二人交好,死到临头竟连收尸都不肯!”
陈司礼厉声道,“顾尚书,若我替顾绪收尸,只怕真正你的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顾卫云神情凄惨,“我儿命苦!只不知那后来人一一”
林奉儒看了眼顾卫云,低声道,“顾大人,如今我虽没有证据,却有极大的直觉,很有可能是您顾家的家事了。”
顾卫云先是一怔,旋即似乎想起来什么,颤抖着手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囚室。
这世上最难的便是为人父母,却看子女自相残杀。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句家事盖下来人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只是朝廷目前还没有证据,林奉儒已经说的十分委婉。
长公主府中。
一谪仙模样的青年在抱琴弹奏,对面立着一小厮。
这小厮身形高大,散漫不羁,在青年的琴上随手一划,仙乐骤断。他虽身着仆服,看起来比顾翊本人更像世家子弟。
“我杀了顾绪,栽赃给温姝,你不怕东窗事发?”
顾翊笑了,“别说如今有温姝这只替罪羊,就算东窗事发,顾家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再死一个顾家就要亡了,顾卫云只能咬碎牙齿保下我。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你?”
小厮打扮的高大男子冷笑,“你当真认为我落在了朝廷手中不会将你供出?”
顾翊道,“有朝一日当真出了事,你将我供出就没有人救你的妹妹了。”
小厮打扮的男子正是常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