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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穿肚烂是什么滋味?
无数的针尖刺穿血肉之躯,他的眼睛疼的不能视物,双手疼的打不开解药的瓶盖,仿佛一具腐朽的木头上爬满虫蚁,咬住牙齿仍旧不能阻止疯狂蔓延的毒素。
瓶盖终于被打开。
温姝颤抖着手吞咽了解药扶着床榻喘息。
这是祁凛州给他的唯一一颗解药。
到下一个三月之期若没有解药,这剥皮拆骨之痛便要再来一遍。
上一次出府未被人察觉是因为隆庆带着锦珠去了陈家,再度出府他要想什么办法?
“公子!”
锦珠惊呼一声,手中的果盘落了一地过来将温姝扶起。
温姝额头上还沁着薄薄的冷汗,他面色如常地站直了身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
“无妨,想是老毛病犯了,头晕眼花摔了一跤。”
锦珠知道温姝身子不好,摇了摇头将温姝搀回了塌上,“公子也是,身子不好便乖乖休息,莫要想着乱跑了。”
温姝轻轻点头。
三个月不过弹指一挥,絮云斋的雪越来越大,比去年尤甚。
地龙烧的正旺,轩窗外银妆素裹。
温姝手中捧着暖炉,苍白的面容因暖炉的热气熏出红色。
隆庆日渐忙碌起来,忙着他的筹谋与复仇。
温姝心中隐约有所预感,隆庆不会等太久了。
隆庆来的时候在深夜,温姝靠在他怀里,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去看看大夫。
隆庆回答他,“带着锦珠一起去。”
温姝低声说好,隆庆身上有些酒气,似乎是因为醉了便格外好说话。
“殿下,不能收手吗?”
隆庆笑了起来,带着讥讽的意味。
“我若就此收手,死去的人如何瞑目?忠诚良善的人坟头的草都有半人高,欺世盗名的人依旧高高在上,温姝,你让我怎么能甘心?”
或许他会赢,或许他会死,但是他再也不愿意这样不男不女地活着了。
他厌倦了做人,也厌倦了做鬼。
温姝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隆庆的想法。
香销被冷,月浅灯深,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既然什么都留不住,索性什么都不要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谁又来为隆庆痛苦的十二年作赔?
他想温暖隆庆,而自己都一身沉冰。
隆庆将温姝压在身下的时候温姝没有挣扎。
隆庆却只是亲了亲他的脸。
青年的发丝一缕一缕散开在温姝的肩头,温姝嗅到了他身上脂粉的香气。
谁能想到曾经被高高捧在天上的隆庆王如今活成了隆裕的影子,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摘下面具。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温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盼头了。
他蜷缩在隆庆身边,像倦鸟蜷缩在它的巢穴中,渐渐沉沉闭上了眼睛,睡梦中的十指紧紧攥着隆庆衣摆上的鲜花。
弯月暗淡,落叶狂舞,一夜间青山倏忽白头。
雪簌簌落着,风哗哗作响,暖室内的熏香似有若无,敲窗的风雨全然不敢惊动。上苍有意慰藉人间疾苦,风云骤起之前总有一两日的平静。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次日温姝以问病为由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大夫被温姝买通,声称温姝的病症棘手需在药房调理半日,锦珠不疑有他,约定申时后来接人。
温姝离开药房后便换了身衣裳往宫中而去,他手中有出入宫廷的令牌,自然没有人敢拦住他。
避过人多的地方走了小道,正遇到手执拂尘的大监。
“见过大监。”
昌巳笑了,”咱家候公子多时了,今日陛下正好得空,奴才带公子顺道见过陛下。“
温姝心知长公主府外遍布陛下的耳目,知他出府一事不足为奇。
大监将手中的瓷瓶递到温姝的手中,“公子,这肠穿肚烂的滋味如何?”
温姝垂睫道,”雷霆雨露皆君恩,大监如此说话不怕传到陛下耳中?”
昌巳笑着摇头,”温公子比起初见变了不少。“
温姝面色寡淡,”这世上哪里有人一成不变?”
昌巳为温姝引路,心中有些惋惜。
温姝还不知道,断肠哪里有什么解药。
断肠本身既是毒药又是自己的解药。
服下所谓解药的同时便又中了新的毒,本是宫中研制出来用于控制死士的恶毒法子,他这一生都离不开断肠了。
温姝安静跟在昌巳身后,入眼所及朱红的墙与瓦把宫里宫外割裂作两个世界。
少年在御书房中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祁凛州看着下头的温姝,三月不见,这孩子似乎清瘦了不少。
”平身。“
温姝却没有起来,雪在他的衣领下泅开,砸在白玉砖上溅成水花。
他的眉眼潮湿,衣发潮湿,外头的雪像浸透到骨子里,单薄苍白,清瘦貌美。
祁凛州放下了案前的美酒,也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今日除了来求药,还有何事?”
温姝膝行过去,一个头接一个磕在了地上,前额渐渐炸开血花。
祁凛州示意昌巳将人搀起,温姝却不肯,他跪着挪到祁凛州的腿侧,几缕乌黑的发凋零到了祁凛州明黄的袍子上。
祁凛州摆手,低垂眉眼的宫人便跟在昌巳身后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