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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祁凛州对祁凤霄最恶毒的报复。
而温姝必然憎恨祁凤霄,在祁凛州看来,以温姝的性子说不定能一刀捅死祁凤霄。
如今祁凛州自己已经先死了,他是一个不差的皇帝,百姓在他的治理下曾经确实过的和平安乐,只是后来迷上了一个外人眼里的奸佞,一生毁灭在了刚愎自用之上,史书会对他的做法有所公论。
而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旧要饱受折磨。
祁凤霄开始一场又一场地做噩梦,总是能在梦里看到冲天的大火和温姝一双流泪的眼睛。
他从未没有觉得温姝是个荡妇。
他只是当时为了不被祁凛州要胁,可祁凛州这样狡猾,当时他辱骂温姝的话一定被温姝听到了。
如今做了皇帝,人人山呼万岁,他并不开心。因为自己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也明白了祁凛州的险恶用心,只要想继续做这个皇帝,就永远得不到温姝,甚至是温姝即便死了,他也没有办法给这个人一个名分。
祁凤霄在宫中死一般的寂静中几乎发了疯。
他明明做回了隆庆,却忽然觉得甚至不如长公主府的日子过的畅快。
曾经长公主府那个豢养面首,臭名昭著的女人死了,时至今日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唯独满腔复仇的恨意和对权势的渴望推动着这具躯壳一路走到了现在,于是他开始尝试着找回自己的人性。
可他找不到温姝了。
他将保护的好好的母亲重新接回了宫中,而他的母亲已经疯了。
他的母亲质问他为什么他还活着?
质问他隆裕去了哪里,质问他祁凛州去了哪里?
他面对自己已经记忆错乱的母亲什么都回答不上来,他的母亲只有在见到祁康的时候才会有所触动,而祁康每每入宫,甚至不敢在祁凤霄面前为太子多求一句情。
即便无法和温姝真正在一起,至少让他知道温姝的下落,知道他好好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座吃人的皇宫吃掉了他的童年时光,吃掉了他的青年时光,也将要吃掉他未来的每一刻。
祁凤霄觉得被扼住了咽喉,他每日像行尸走肉一样批改着各处而来的奏折,无比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得到那个人的消息,最终抱着遗憾和失望入眠,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过下去,尽管群臣建议他选妃,却始终没有遂了他们的愿望。他被后悔和痛苦的情绪包裹,面上却始终维持着帝王的威严。
他越来越像祁凛州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这个位置的可怕。
而祁凛州的第三个儿子到现在都没有下落,他交代给林奉儒去找。
寻找温姝的重任放在了祁康的身上。
他知道祁康必然不会伤害温姝。
剩下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用来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登基半年的时间已经比起往常老了许多,谢重远在苗疆曾经嘱咐过,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请将他送回来,如果他的儿子已经死了,请在中原寻找一处好山好水的地方将他埋葬。
而谢卓始终不知音信。
第二百一十五章
皇宫深处的一座废院荒无人烟,杂草丛生,间或几声鸟雀哀叫。
一个年轻的男人被囚禁在这里足有半年。
他每日以发霉的糠食为生,身边无人伺候,脚腕上铐着沉沉的锁链,深可见骨的疤痕盘梗在两条手臂上,长久的幽禁让他面容如同死人一般惨白,由于长久没有与人说话,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响。他身边跟着一名太监,这太监生着一张嚣张阴狠的面容,若细细看过去,会发现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显然是被人活生生打断的。
祁睿落到如今的地步,顾翊却顾不上拍手称快。
他被祁凤霄打断了一条腿,像一条狗一样。
顾翊恨祁睿,但他不能杀了祁睿,祁睿也不能杀了他,否则他们都会被长久的寂静逼疯。
直到有一天,当今的皇帝亲自打开了废院中已经生锈的锁,新的阳光透进来,照亮了腐朽腥臭的院落,新帝立在光影中,衣袖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吞云吐雾。
“你们还活着呢。”
这是新帝说的第一句话。
顾翊战战兢兢地跪下来。
新帝看着顾翊,就像看着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于是没有任何同情心地一脚踹了过去,顾翊脸贴在地面上,像被一脚踩进了棺材。
新帝身后的宫人都惊诧于旧太子还活着的事,面上却不露分毫,新帝的性情比他的前任更加难以捉摸。
祁凤霄在他的侄子面前弯下了腰,掐住他的下巴与之对视,在他的侄子漆黑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面目全非的倒影,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淡淡道,“祁睿,这里的日子过的可还开心?”
祁睿几乎扑上来想要掐死他。
祁凤霄后退两步,啧啧道,“曾经的太子怎么落魄到如今的模样?”
祁睿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如今一开口,声音又沙又哑,像一把破旧的铜锣被重新敲响,“没想到有一天赢的人是姑姑。”
他故意说了姑姑两个字,祁凤霄面上风云涌动他却恍若不觉,“可惜了,温姝那贱人始终没有找到,这天下的好事不能全都便宜了姑姑,是吧?”
祁凤霄的一双凤眼像盯着死人,“祁睿,你这张嘴,朕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