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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快、更密的精神力尖刺再次飞来。青年身形转得更急,成功避过这来自暗处的偷袭。
噼里啪啦。地砖被无形的风卷起,升至半空后,齐齐向夏恩砸去。
金发青年伸手,蓝色长眸冷冽如冰。砖块在空中停滞,时间仿佛静止。
哗啦哗啦。无数石块轰然坠落,玻璃震碎,尘土翻飞。
雨水落上眼睫,雄虫甩头,浅金色的发丝飞舞飘荡,将湿粘的水雾全部扫荡殆尽。
张开的守护场隔绝了新落下的雨滴。夏恩平复呼吸,迈步向前,走至天台中央。
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站立于外置设施的顶端。随着青年的靠近,他轻笑一声,纵身跃下,落于雄虫背后。
“不错不错。”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和带着几分咏叹调的腔调一同响起。“一段时日不见,小玫瑰长出刺来了。”
“果然是你。”夏恩冷笑一声,握拳转身,目光如电,射向来者,“泽维尔。”
“为什么要寄营养剂给我?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还是这么没有耐心。”泽维尔从建筑物阴影中缓步走出。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无袖紧身衣,茶色长发高高束于脑后,姿态闲散、步伐悠然。
“我是在帮你。”泽维尔笑道,“不给我个拥抱也就算了,何至于如此冷言冷语?”
“有虫攻击,我只是在正当防卫。”夏恩盯着眼前的虫,压制着本能的杀意,状若平静地说。
特制营养剂的事还有很多疑点需要厘清。他好不容易等到这只狐狸的现身,不能意气用事,浪费这个机会。
泽维尔昂头大笑。笑声狂放、回荡天台。
瓢泼大雨中,高个雄虫猛然收声。他双手插兜,向前再一步:“我真的是在帮你,公爵阁下。我给你的营养剂,可不是那些便宜货。你知道吗,只要能得到它,很多虫会毫不犹豫地背弃信仰、残害亲族。”
他咧开嘴角:“这些虫,有四肢断绝的贵族老爷,也有身强体健的军部要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民雌虫。”
“弱者想成为强者,强者想变为更强。这和身份地位毫无干系,是虫族永无止境的贪婪残劣。”
“你很明白,不是吗?”最后一句反问,带着热气轻飘飘落在夏恩耳边。青年猛然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泽维尔已近身在侧。守护场安静得毫无声息,仿佛这需全身心警惕的存在依然留在之前的安全位置。
“不要勉强自己了。”泽维尔拍着夏恩的肩膀,眉眼弯起,笑得十分温柔:“既然动不了,就安静一些听我说叨说叨。”
“看不出大名鼎鼎的泽维尔居然有当哲学家的爱好。”
夏恩反唇相讥,掩饰着内心的惊恐。刚刚吃了药,他的精神力波动恢复至正常范围。精神力维持在B至B的水准,是毫无水分的A级雄虫。虫帝身边的A级雌虫护卫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泽维尔……他连对方做了什么都察觉不到,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嘲讽挂在脸上,是对自己的厌恶。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认真来算,他的性命其实早被对方捏在手心。
“小少爷觉得,思考是毫无价值的一件事吗?”瘦高的雄虫俯身看他,发出听不出感情得质问。
“千万年来,我们种族四处杀戮、燃起战火,发动侵略,从其他弱小文明身上夺取资源,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生存。更好的生存。”
“生命的本质就是掠夺。你们呼吸、进食、休憩、交|配、繁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宇宙的能量、沾染着他者的鲜血。但只是生存还是不够。因为恐惧虚无、惧怕死亡,所以你们要占据更多。哪怕世界只有两只虫,一只也要主宰另一只。”
“雌虫追逐外在的力量;雄虫则沉迷于物质幻象之中。至于精神力和思考、心灵的关系,短视者遗忘;极端者无视;少数知晓真相者,却默契地闭口不言,只为自己独占的私心。”
“小少爷,勤加思考,你才会知晓自己的无知。而只有承认自己弱小,你才能达到真正的强大。精神力不是简单的三个等级,世界的真相也非你眼前看到的这些。”
浅茶色的发丝随风飘舞,泽维尔绿眸深幽无尽。在他的注视下,夏恩的手臂平举而起,越过头部,对着雄虫张开五指。
“特制营养剂,不是毒药。”
泽维尔覆上自己的手掌。五指对五指,掌心贴掌心。天边窜过一道闪电,暗沉天幕亮若白昼。
“——它是钥匙。”
阴云、狂风、密雨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脚下的石板转为闪着幽光的绿色小点。它们在夏恩脚下以同心圆的模式聚拢,一圈绕着一圈。中间密集,外圈稀疏,一直向外散去,直至稀稀落落,寥寥无几,融入一片无尽的白。
说白并不合适。但夏恩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触目所及,这里什么都没有。夏恩有一瞬以为自己进入了某虫的精神图景,但很快意识到并不是那样。
某个层面上,他依然能切实地感觉到雨滴滑下脸颊的触感,冷风窜进脖颈引起的瑟缩、脚下坚实的地面。而这些,是精神力向内集中后,注定减弱直至消无的。
这不是精神图景。他还在原地。在军部某栋建筑大楼的楼顶。
四周无边无际的白开始扭曲抽动,幻化成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的小方块。五颜六色的光点骤然而落。它们齐齐闪耀、光芒交错,汇成光谱的海洋,淹没了泽维尔和夏恩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