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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靖安?”
他仔细盯着文靖安,在他看来文靖安也就是八|九岁,最多十岁的样子,他一直以为文靖安至少和林宁宴是相仿的年纪,少说也是十五六了,否则何以写出那般惊艳绝伦的好诗?
因此他一番打量文靖安后,问道:“你如今年岁几何?”
文靖安:“回县尊大人,学生今年十岁整,是元景二年生人。”
王大人更感诧异,李碧存给他的信里只说了文靖安是青莲书院的学生,至于年纪、入学年限之类的并没有提及,李碧存很会察言观色,主动为王大人解除疑惑,说道:“县尊大人,靖安八岁入学,原先两年是在杏陌村李夫子私塾里蒙学,今年五月方才到我青莲书院,也不过仅仅两个月时间而已。”
王大人:“……”
蒙学两年就能写出那般诗词?
若非出于对李碧存人品的信任,他可以怀疑有人给文靖安代笔了。
不过代笔也说不通,如果有人能写出“性命诚可贵,忠孝价更高。若为家国故,两者即可抛”如此妙句,那又何须放下身段才学给十岁孩童代笔?
李碧存显然看懂了王大人的疑惑,继续说道:“当日端午诗会我和镇上诸公皆在场,诗题由我临时起意所出,靖安是在七十步之内写成了那首诗,因此才敢把那首诗呈给县尊大人审阅。”
王大人恍然颔首,对文靖安不吝称赞道:“那你便是天纵之才!更应好好把握,你要在碧存先生门下刻苦进学,切莫犯那仲永之伤,当然!等你来了县上考过童子试,无论名次如何,本官保你进县学读书。”
王大人此言一出,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青莲书院和其他私塾的师生却明白那是莫大的荣恩了,因为进了县学读书便意味着得到了官府的供养,钱粮衣住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县学的教学条件非其他私塾学院可比,比如永宁县县学的宋教谕,那就是举人出身了!
而以县学学子的身份去考府试和院试,考官看在当地知县的面子上也会酌情加分,比如如果某某人在永宁县参加县试考了第一名,也就是案首,那么他一定能进县学读书,且县试案首去参加府试必定能够通过,因为知府为了考虑知县的面子,肯定不会给案首太差的成绩,这几乎是科举场上的成例了。
文靖安在青莲书院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中间和林宁宴有过无数次关于科举方面的细谈,对这些规矩自然都了然于心,深知进县学读书意义重大,王大人这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学生拜谢县尊大人。”
文靖安赶紧行了大礼,王大人观他言行举止已知他并非寻常乡野之子,一看便知此子灵台聪慧、耳清目明,乃是一等一的读书种子,心下更是喜欢,于是勾了勾手掌示意他不必多礼,接着跟李碧存道:“先生收了个好学生。”
李碧存很会说话,回道:“靖安即是永宁县人,往后有幸得县尊大人照拂进县学读书的话,那他也是县尊大人的学生。”
李碧存这话说得太妙了,不仅暗中帮文靖安说了好话,暗示王大人把文靖安收入县学,推了文靖安一把,同时也把培养文靖安的功劳分了王大人一份,可谓一箭双雕。
王大人果然会意一笑,还不忘跟一旁的陈守严道:“方才先生介绍你是靖安的外祖?”
陈守严虽然贵为东道主,但因为出身原因,没资格和王大人平起平坐,已经被李碧存和其他几个读书人挤了出去,这时王大人亲自问他,他受宠若惊,赶紧回道:“正是草民。”
王大人微微颔首道:“嗯,你有一个好外孙,不过我听说靖安本家家贫,虽然他是你外孙,不过你这个做外祖的到底也是他可以依仗的至亲,在束脩钱资方面,你得多多照拂他,莫让他为了铜臭之物耽误了这份天纵大才。”
陈守严哪敢有半句违拗,嘴里连连称是,王大人话到此处,这才问李碧存:“宁宴何在?”
林宁宴从青莲书院那群学子中出来见礼,王大人打量过林宁宴,问道:“在书院可有难处?”
林宁宴:“谢县尊大人挂心,宁宴一切安好。”
不过对于对他身世的考量,他和王大人之间的对话也是点到即止,让在场之人知道他和王大人有关系就行了,不再深入涉及到其他内容。
如此,在李碧存和陈守严等人的簇拥下,众人将王大人和一众县衙来的官差迎入了陈家。
陈家里边自然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窗户廊柱到处糊上了写着各种大小喜字的红纸,三个院子和大厅都摆满了酒席,就等着王大人入席了。
云州婚嫁的规矩是女儿家先请女方亲友吃过宴席,然后等男方新郎官过来迎娶新娘,此时已过正午,恰好合适开宴,陈守严便让陈茂成和陈茂业吩咐厨房上菜。
本来按照规矩应该是李碧存这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陪王大人一桌,其他身份的人是没资格和官老爷平起平坐的,但由于陈守严是主家,又跟李碧存是至交好友,还是文靖安的外公,王大人格外恩典,让他得以和一众富商区别开来,与王大人同坐一席。
文靖安、林宁宴和李碧存自然也在这一桌。
开宴之后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到文靖安就是褒奖天赋诗才,说到李碧存就是育人有道,说到王大人就是青天大老爷,一番推杯换盏下来也没有什么营养的东西,大概无论古今,在酒桌上人们永远不会拿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