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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两人的“分歧”以来,宁霁玉待他并不似先前那般热络,但眼神却是愈加复杂。
陆柒虽不长于分析人心,但也能借着不曾消退的临时标记的联结,隐隐察觉到一丝对方的想法。
……不过是自己离他记忆里的心上人,越来越像了。
而冥主大人,则一面盼着自己成为一个更加完美的替身,一面却又不愿一个替身最终成了正主,这才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了起来。
暴戾的灵力在体内奔涌数圈,依旧无法化解陆柒内心的烦躁。
许是脚踝上的枷锁无形之中给了他极大的压力,陆柒只觉自己近日来颇不安宁。
不久前的中元之夜,陆柒虽已下定了尽快逃离的决心,但究竟怎样才能离开这里,他还无甚头绪。
“罢了,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眼见着日上三竿,已然到了正午,如今陆柒是宫中禁卫军统领,眼下合该是他亲自在宫内巡查的时分。
因着这些日子陆柒一直跟着宁霁玉上朝,遂将朝中众臣认了个大概,更别提这些为官已久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这位新晋的、有资格日日给冥主伴驾的陆将军,是冥主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凡他巡逻之时,常有人上赶着前来巴结。
陆柒从前便最烦这些应酬,而今到了冥府,此地官员虽因冥主的强硬手段和高深本领,风气比之从前在人界时好了不知凡几,然这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结党营私的浪潮却是不曾改变。
眼见着前头远远走过来的,正是巴结自己最勤的一个,陆柒蹙了蹙眉。
此人定是想办法弄到了他的巡视路线,这才隔三差五便要来“骚扰“一回。陆柒先时还顾虑冥主的脸面,委婉拒绝了,不料这人仿佛不曾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推拒之意,变本加厉地拉拢于他。
陆柒不欲与他纠缠,当机立断转了个方向。左右他自己便是禁卫军统领,无人能治他“擅离职守”的罪名。
这一转,却是到了他只来过一次的地方。
正是那日阿元领着自己在宫中转了一圈时,他所见到的那间大门紧锁的宫殿。
陆柒的目光悄然扫过一圈,果然无人把守。
此地被封存已久,在冥宫内几乎称得上一处禁区,宫中的人皆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既然主子要这里变成禁地,他们自然也不敢违逆。
门上的封条依旧如初来时般紧闭,只是门口却不似从前那般一尘不染,原本洁净的窗口也积蓄了一层浅浅的灰。
像是许久无人打扫的样子。
此处乃宫中禁区,能来打扫的人只有一个。
宁霁玉。
冥主近日都不曾来过此处么?
陆柒皱了皱眉。
一想到此处可能正封存着宁霁玉与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陆将军”的记忆,陆柒便觉自己的后颈一阵钝痛,灵力亦暴戾起来。
……这样不对,不该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
陆柒深吸口气,静下心来分析背后真正的含义。
阻碍宁霁玉到这里来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天界与冥府的纷争不断,二是……
二是因为,他现在有了自己在身边。
看那积灰的厚度,恰恰像是两月有余不曾有人踏足。
刚巧是自己来到冥府的时间。
理智告诉陆柒这大概率只是一个巧合,但心底却又泛起些微妙的快意——
毕竟,宁霁玉可能因为自己这个“替身”的存在,渐渐将原主抛之脑后。
这个念头卑劣得很,但却如一抔野草,在陆柒心里疯长。
在被对方以不齿的手段困于这座囚笼这么久以后,陆柒忽而报复性地产生了一个更加恶劣但也能给他更大的快意和成就感的想法。
反正也不过是个替身,为何不能将正主取而代之呢?
除了自己“上位”,取代对方在宁霁玉心中的地位之外,还有更有意思的方式。
替身的至高境界,自然是做到和原主一模一样,甚至成为超越原主的存在。
只消他稍稍付出一点“努力”,彻底将冥主记忆里的原主洗去,那他,自然便成了原主。
既然一时间也无法逃离,倒不如,让对方失去所爱的记忆后,又失去自己这个假冒的替身,让对方在这场以身为筹码的博弈中输得片甲不留——
这才是唯一能报复宁霁玉恶劣的囚/禁的,有效方法。
陆柒的目光愈发阴鸷,几乎要将那一层薄薄的封条洞穿。
那间宫殿里,的确有着吸引他的东西。
但陆柒知晓,现在还不是贸然进去的时候。
踝上隐秘的锁链便是冥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明证,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打草惊蛇。
冥宫独有的冷风吹打在陆柒的脸上,将他泛起的热切和疯狂暂时浇熄。
陆柒缓缓收回了目光中的阴狠,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无知无觉间,那将他与冥主联结的枷锁和后颈上的临时标记,不约而同地,同时跳动了一下。
而正在书房里批阅公文的冥主,手中的朱笔忽而一顿,一大滴鲜红似血的朱砂打在奏疏之上,晕开了一片刺目的红。
冥主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是么?我等着你呢,”颇为惋惜地放下了笔,宁霁玉轻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打败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