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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何事要奏?”宁霁玉不动声色地拢了拢有些滑脱的衾被, 颇不自在地指尖一点, 将榻边的帷幕放了下来, 稍稍隔绝了陆柒的视线。
陆柒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他虽有心与宁霁玉服软, 但宁霁玉却偏要做出这副与他拉开距离的样子又算什么?
见陆柒陷入沉默,宁霁玉愈发心中不是滋味, 但阿元先前所言犹自萦绕在他耳畔, 终是在他心底扎下了一根尖锐的刺。
强扭的瓜不甜, 他又何尝不知道阿元所言不虚。
宁霁玉淡淡道:“将军若无事便请回吧,此番吾尚可以不治将军私闯宫闱之罪, 但下回可就未必了。”
“若无要事, 微臣自然不敢深夜叨扰陛下, ”陆柒的语气平静下来,面上亦看不出什么喜怒, 好似当真只是来报一桩公事,“请陛下容微臣禀报。”
借着帷幔和衾被的遮掩, 宁霁玉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发涨的小腹,缓缓道:“将军有事快奏便是。”
许是他近来法力消耗过甚, 又强用各种药物压制了多年的雨露期, 体质早已受到影响,更因那日为镇压厉鬼而大耗心血, 如今孕中反应极大,眼下不过坐起来说了会话,便已有些疲累, 小腹都微微发疼,勉强撑着床沿才能保持脊背挺直的姿势。
陆柒隔着一层帷幕并不能看得分明,只是觉得空气中冥主阴冷的信香似乎比之平时要浓重些许,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且略显诡异的温柔意味。
……温柔?
这个词也会与杀伐果决的冥主扯上关系吗?
陆柒不知自己为何又胡思乱想了许多,在宁霁玉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中总算回过神来,旋即镇定自若地向宁霁玉汇报了一系列北境善后的事宜。
宁霁玉先时还算听得认真,时不时或点头应允,或提出修改意见,但声音却是渐渐弱了下去,陆柒隔着帘幕望去,只觉冥主方才挺得笔直的脊背,都渐渐软了下去。
昏黄的月色透过窗棂斜射进来,洒在地面上,叫屋内愈发寂静无声。
他孕中辛苦,这些日子身上愈发酸软难受,偏偏心口处像是日日悬着一块巨石,忐忑难安,睡得都不甚踏实,不料今日困意朦胧,愈发昏昏欲睡。
熟悉的鲜血气息分明与他尚有一帘之隔,但却仿佛只在鼻间,令他的心都平静几分,腹中的不适之感也稍稍消退。
神志愈发混沌,宁霁玉下意识将手按在小腹之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见他像是睡着了,陆柒的声音不自觉地渐渐放轻,最后减弱至消失,改为一声低唤:“……陛下?”
了无回音。
那层原本覆过宁霁玉腰身的衾被滑落下来,露出他消瘦的身形,清透的帷幔并无什么遮蔽作用,反倒催生出一种“要抱琵琶半遮面”的距离感。
冥主身上的亵衣很是修身,那一截腰被玄色的衣衫勾勒得格外纤细,似乎一手就可以握住。
……他好似比以前更瘦了。
恍惚间,陆柒想起自己北征前与冥主度过的那个疯狂的夜晚,灯影婆娑,长发相缠,人影交叠,气息相绕,想起自己在他脖颈之间留下的青紫印记,以及自己心血上涌之下,掐出的一圈痕迹,想起环住他腰身时的感觉——
软的,与宁霁玉通身的气质全然不同。
陆柒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和狂热。
一阵风自合得并不严实的窗缝里渗进来,将低垂的帘幕掀开一角,陆柒迟疑片刻,终是放轻了步履走上前去。
冥主榻前本有层层禁制,便连常在身边伺候的阿元都不能近身,但陆柒并未受到什么阻碍。
陆柒心里难得一软,无声地叹了口气。
宁霁玉后背虚虚倚在榻上,勉强维持着坐姿,头却已是歪向了一边,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数月前自己留下的那圈曾看上去分外可怖的指痕,此刻已尽数消退。从这个角度看去,恰能瞧见他后颈上微微凸起的腺体,独属于冥主的阴冷信香自那处不断散溢开来,分明是极为古怪的气味,陆柒却不自觉地喉头微动。
糟糕,有点勾人。
望着那一片光洁的脖颈,陆柒狠狠闭了闭眼,不敢再看。
好想……在上面,重新留下一点什么。
陆柒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撇开,抿了抿唇,迈出了最后一步,在宁霁玉榻边坐下,踌躇片刻,终是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将人轻轻揽住。
果然比他记忆里清减了许多,便是昏黄的月色也不能将他苍白的面色衬出几分生机。
陆柒神思恍惚,指尖不自觉地搭上了宁霁玉眼底的一圈青黑。
冥主的肌肤一如既往地触手冰凉,了无一丝温度,显得既苍白又虚弱,与平日里的夹枪带棒不同,乖顺得如一尊细腻精致的瓷器。
“……怎么瘦成这样。”陆柒只觉抵在自己心口处的肩胛骨都锐利之至,与它的主人一般,擅长不动声色之际,凶狠地戳他的心窝。
“霁玉……”陆柒下意识喃喃道,末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唤了他的名讳,饶是陆柒自认冷情冷性,也不禁耳根微热。
宁霁玉也不知是感觉到了陆柒身上的热度,还是听见了他的呼唤,不自觉地向他怀里蹭了蹭,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陆柒身上。
陆柒不由失笑:“明明先前还好好的,怎么我好不容易想开了些,你又要和我玩这一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