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与烟
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璀璨炽烈的色彩一下子刺穿了夜幕,又渐渐隐去,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放烟花本来就是件寥落又美好的事。
霍殊微微侧过头,见瑰丽的光斑映在周迦音眼底,照得她脸颊通红,她兴奋而紧张地笑着,却不敢笑得太用力,好像也知道眼前的美好并不真实。
赶在她失落之前,霍殊又点起一束烟花。
“咻!”
一星鲜红的光点窜入无垠的黑暗中,随即盛大地绽放……
霍家主宅在郊区,燃放烟火倒是没人管,也没人敢管。
霍闻南在市中心还有七八套高级公寓。他此时应该正在其中的一套里,和他那一个连的情妇其中一位花前月下、颠鸾倒凤。
周婉心里诅咒着这个老东西赶紧马上风暴毙在床上,表面却装得毫无波澜,穿上刚从意大利邮过来的手工定制晚礼服,扭着水蛇腰钻去了贵妇云集的跨年酒会,炫耀手指上“她家老霍”新给她买的硕大钻石。
家里除了仆人,便只剩下霍殊和周迦音二人。
从小的所有大一点的节日都是这么过来的,连周迦音的生日都是如此。
最初霍殊还不知道哪天是她的生日,只记得某天上完晚自习回家后,在院子里便远远见到有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雪地上,是白色的雪海中一抹鲜红。
霍殊让司机停在旁边,只看见刚满8岁的周迦音塞在厚厚的红棉袄里,兴奋地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小脸红彤彤的,像个好福气的年画娃娃。
她踏着末过脚踝的雪朝他跑过来时一歪一斜的,又像个笨笨的小企鹅。
“砰——”
小企鹅一头扑在他怀里。
霍殊笑着问:“怎么了?还要跑出来迎接我?”
周迦音仰起头,这时她身体还是常年营养不良的瘦小,脸却圆润了许多,显得格外伶俐可爱。
她示意霍殊弯下腰,又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煞有介事地用小手遮掩着,忐忑又忸怩地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霍殊刮了下她的鼻子,让她先回房间。
那时他还没有太喜欢周迦音,就让厨师烤了个蛋糕,借花献佛地端给她。
没想到周迦音开心到炸,大口吃了蛋糕,终于忍不住说,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过生日。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霍殊只是个“低位不如她的养子”,看向他的目光里是满满当当崇拜与依恋。
霍殊只当哄小朋友,把奶油点在她鼻尖,陪她玩了一阵,正要回房间学习。
周迦音忽然拉住他,眨眼:“过生日是不是还要许愿吹蜡烛?”
霍殊想到家里没有生日蜡烛,霍宅在郊区不通外卖,大晚上再差仆人去买也不方便。
那时他还有抽烟的习惯,就关了灯,点燃打火机,用手护住火苗,笑着勾勾手,让小女孩凑过来吹。
周迦音对这个敷衍的生日蜡烛也极为虔诚,闭上眼,把自己最珍重的愿望托付给这支打火机。
——明年的生日还有霍殊陪她。
说到抽烟这件事,霍殊抽烟不是为了挑衅老师,也不是像高中里那群国际部的是为了彰显个性——纯粹压力太大无从释放。
他隐隐知道霍闻南想把自己培养成接班人,从小就让他“自愿”选了马术、冰球等十几门兴趣爱好。直到升入贵族初中,霍闻南意识到他的儿子心智早熟,可以为自己规划好人生,才不再强迫,只做大方向引导。
而霍殊又是会把什么都做好的完美主义。
霍殊从不避讳私下里偶尔抽一根烟,有同学看到了,也丝毫不影响他一丝不苟、成绩稳居年级第一的学生会会长形象。
直到有天被周迦音也发现了。
她第二天放学后趁霍殊还没回家,溜进他房间偷了他的打火机和烟盒,猫在花园的角落里,点燃,一口吸进去,呛得眼泪直飙。
第二口还没来得及吞进去,就感觉领子被大力提起来,她绊了一脚踩才稳稳站住,回过头,看到霍殊高大的身躯和他沉默的目光。
手里的烟被迅速夺走。
那天霍殊好像并没有骂她,甚至连一句教育的话都没说。但从那以后,霍殊再没在她面前抽过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