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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倘若再多说什么,就是他们的不懂事了。
秦冕显然也想通这点了,摇头道:“是我想简单了,本来嘛,天家何谓亲情可言?父子君臣,何况又隔了一层。幸而没连累你,否则我就真的难安了。”
“你小子,说什么浑话。”
李延秀对准他胸膛捶了一下,故意逗他:“咱们之间,至于这么生分?莫说是为你妹子求情,便是日后你真犯了什么滔天罪过,我也两肋插刀,绝不推辞。”
秦冕勉强扯了扯脸皮,却比哭还难看。
心中存着事,他也不愿多说话。男人之间,默契出奇一致。李延秀始终与他并肩,默默陪伴。
月朗星稀,皎洁如纱。
温柔的纱帐斜斜挂在屋脊上,将夹墙与路面遮住一块儿窄窄的阴影。两人并肩行走于此间,一阴一阳,一明一暗,出奇的和谐。
这是李延秀第一次体会到了宫殿的宏伟庞大。
红墙碧瓦,朱楼高耸,一片片连绵成墙,堵住了浩荡月光,围成了一方天地。在这里,享不尽的美味珍馐,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看不尽的朱颜红袖。长夜之饮,妇人醇酒。哪里能想到,同是一个王朝下,百姓却荜门篷户,被发跣足。
他觉得胸口犹如塞着一把稻草,於堵的难受,却又不敢碰触。一动就像刀片割似的,拉的生疼。
心中被复杂情绪填满,脑中又不断回想起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竟然没留意,迎面走来一人。
“秦冕!说好的等我,结果你自己先跑了,也太不够意思了。答应了天香楼的酒菜也忘了送,哼,不看在蓁蓁的面儿,我非骂你几句不可!”
熟悉的声音犹如一道响雷从天而降,让他有些发懵。
李延秀茫然的抬起头,只觉得眼前模糊。不觉抬手揉了揉眼角,那个娇俏身影,逐渐清晰。
比记忆中的姑娘要白嫩了些,穿着也精致不少。可却叫人想起那句“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头梳双螺髻,身穿石榴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灵动光芒,叫人一眼,便自此难忘。
许多事,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掩埋于历史的长河。谁知再相逢,才叫他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月光下,秦冕高大的身影犹如座小塔,将她完全笼罩。
“走开,我心情不善。”
洛英一听这个,心中那股小火苗瞬间被燎的旺盛,双手一叉腰,撇着嘴,自下而上望着他:
“你不善,我还不善呢。想你堂堂一个七八九尺的男儿,应该是言必行,行必果。可你呢,一顿酒菜都不舍得,还框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嗯,这输人不输阵的姿态,还是熟悉的模样。
就是会拽词了,让牙尖嘴利的她,变得更厉害了。这下,估计秦冕可不是对手。
果真,秦冕红着脸:“你浑说什么呢。”
“被我说中了吧。”
洛英白了他一眼,拿起食指,踮着脚尖去戳他胸膛,振振有词:“你啊,要是做不到以后就别说大话。要不是梅园的酒菜不比天香楼差,我非叫你补我一顿不可!”
李延秀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蓁蓁是谁?
转念一想:她怎么会认识秦冕?
又转念,头皮瞬间发麻:
她怎么跑应天来了,而且还出现的皇宫?
这儿也不是什么村头田垄,更不是市井街坊。这是南陈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固若金汤,说句托大的,鸟儿啊雀儿的,没有允许都不敢随意出入。
洛英今儿玩的高兴,本来秦蓁是留了她的,可她突然想起,这都好几日没有顺喜的消息了。还是乖巧些,不然小房子一生气,不叫顺喜读书了咋办。
还是先混回来,想个法子跟小房子和解的好。
教训完秦冕,再看他那副眼神不善,跟个黑面神似的,洛英见好就收,也不再去触他底线。
“好吧,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我就先回去啦。你也莫要在外面游荡跟个二流子似的,多陪陪你妹妹,才是个做好哥哥的样子。”
秦冕面沉如水,一双眼睛犹如冻着千年寒冰,望着她阴森森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洛英一挥手,豪爽的很:“不客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嘛。”
插没插刀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很像插她两刀,好叫那张烦人的嘴彻底闭上。
洛英看给他气够呛,嘿嘿一声,打算脚底抹油先溜为敬。不想才刚转身,就听到有人叫她:
“洛英。”
她警惕的很,迅速转过身望着秦冕,防备的往后退了两步:“先说好,好男不跟女斗啊。何况你这么大一个官儿,殴打贫民弱女,可是大大的不光彩。”
不想,那声音再度响起:
“洛英,是我。”
她浑身瞬间汗毛倒竖,迅速向秦冕靠拢,紧张的望着四周,瑟瑟发抖却还要装出无所畏惧的语气:“煞神在此,诸邪规避!”
秦冕都被她给气笑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这场景缘何如此诡异。
李延秀也颇为无奈。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月光如皎,批在他面上,如梦如幻,像一尊画中走出的像。
当然,这是李延秀自以为的。看在对方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洛英如遭雷劈,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盯着,舌头都不会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