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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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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阶一步,紧着呼吸接过册宝,再授以内侍,内侍捧册宝复又宣赞,而后殿上众再拜。
    内臣引内外命妇俱称贺于下,宫女引英俪芹升坐于上,观众人行大礼。
    她垂眼,不敢视下,手腕微颤,碧镯随颤,冰凉沁心。
    耳边称贺高呼之声不绝,惶惶间诸音皆弥,什么都听不见。
    不愿留于此处。
    不愿舍国而为邺齐之后。
    不愿……见那个传说中贪色霸道的男人。
    她呼吸愈紧,额上汗粒骤涌,心中慌乱纷繁,坐于高位上却不知所措。
    身后有宫女轻声提醒她道:“皇后当由内侍导以降坐还阁了……”
    恍然惊醒……从此她便是邺齐的皇后。
    英俪芹猛地起身,头一晕,脚下险些不稳,身后两个宫女忙来将她扶稳,“皇后当心。”
    内外命妇班退,册宝使西向而立,四名内侍执黄仗于前相引,出殿后上辇行驾,朝宫后寝殿行去。
    辇官皮靴压雪之音刺耳,摇晃之中更觉晕眩。
    合卺宴开,那男人……
    她只消一想,紧张之情便顿涌于心,手心满是汗水。
    不愿见他……怎生都不愿见他。
    辇下一震一晃,随即而停。
    绣帘被掀起,黄褥脚踏在前,宫女内侍候成一片,待她出辇。
    寝殿前白雪皑皑一片,零星脚印纷乱,却极冷清。
    她右脚才踏出,身子未稳时便见前方有人匆匆行来,对着几名内侍飞快耳语了一番。
    内侍均是一怔,面露难信之色,又忙去同册宝使副低声相谈。
    片刻后才有人上前行礼,叩于厚雪之上,也不抬头,只是道:“皇上临有急事,辰时出宫至今未归……”
    英俪芹闻言生生愣住——
    册后之日,他竟不留于宫中,而之前却也未得通禀相报!
    她心口一酸,竟觉屈辱,开口颤声相问道:“皇上去了何处?”
    那人想了想,头压得更低,声音更小,“邰涗皇帝陛下早起离宫,皇上率众卫出宫送行至东江之畔……”
    英俪芹面上骤然起霜,只觉这冰天雪地空旷无垠,可却立不住她一个人,身子瑟瑟发抖,嘴唇也紫了去。
    紫貂大裘挡不住沁骨寒意。
    脑中忽明忽现,有些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 邰涗天家女子,眼睛都是这颜色……美,真美……他就喜欢这个,你知是不知?
    ……倘若他不喜欢你,你是否会伤心?
    生辰之夜英欢对她所说种种之言,此时在脑中无比清晰。
    心中隐隐有些明了,可却不敢肯定——
    倘若这是真的,那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无纲无常,天理不容!
    她慢慢闭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这奇冷之气,往后踏了一步……
    东江。东江。
    ·
    江风大起,一路扫过轻雪浮冰,扑面凌颊,冻彻一潮心海。
    六军在前引路,龙墀垂旒轻扬,华盖彩衣并黑甲银枪,漫漫踱上浮桁。
    英欢立于辂前,止辂不进,心底思情绵扬不休,逆风回首望去,眼睫霎时被江边陡寒潮气塑了一层冰膜,眸光似水波动浅荡,透过江雾一路抵至东岸重重黄仗之间的那一人。
    贺喜身如寒松,挺挺立于马上,下巴微抬,褐眸浅阖,定定地望向她。
    身上长氅顺风而翻,氅下玄色锦袍已被江气浸透,寒魄逼人,刺骨撩心,心似跌宕于千年冰涧之中,眼看她就要转身,不禁重吸一口气,几不能把持住自己心中烈涌之潮。
    江雾厚重,她宽袖于风中雾里若隐若现,款款而扬,似赤雉之羽,妖滟成行。
    两两相望,谁也不愿就这么转身回头,就这么背道而驰。
    谁也不知……
    将来还能不能再见,若能再见,又当是何年何日。
    黑马尥蹄,向前迈过一步。
    他大掌勒着缰,唇抿至紧得不能再紧,放马一步便想再放一步,步步逼近她身,将她留下……
    将她留在他身边!
    从未有过一刻,似这般渴望一个女人,恨自己身上之尊位,恨自己手中之权重,恨自己一生一世需得为掌中这江山贴上自己的命。
    马蹄踏上浮桁接岸之处,雪沫盖过马掌,掩了俊黑之泽。
    他终于狠狠收缰,右掌虎口处被缰绳磨得几欲渗血,却不知痛,只知她就要在他眼前离去。
    天下万物皆可得,惟独求不得这一人。
    英欢远远将他看一眼,再看一眼,看他纵马轻行至浮桁之边,心中诸情几欲喷涌而出,恨不能就这般回头,扑入他怀中,不再离去。
    微卷长睫沾雾而湿,眼角一片冰凉。
    她侧过脸,脚下动了动,终于将身子转过来。
    再强些。
    他的话仍在她耳侧,暖热的气息仍拂于她唇间。
    再强些,才能不畏世人之言。
    才能再见他!
    她扬袖指侧,命人起驾,而后直直入辂,再未回头。
    知道他仍立于江岸浮桁边,遥望着她,看着她走,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金辂缓缓而行,不曾离开,不曾移动。
    纵是不回头,她也都知道。
    离情满腹令人愁,江冰潮气灌心尖。
    她坐于辂中,心口揪得紧紧的,直待过了浮桁,人至东江西岸,人才蓦地一松,浑身俱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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