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页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抽点了数骑,跟着他一道去查看敌军烧营之后留下的人马足迹,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真他娘的窝囊……”许闳烦躁地跃下马来,蹲下来用手抓起一把焦黑沙土,握在掌中搓了搓,再任由它们顺指间缝隙滑落。
被焚烧过后的沙土已然冰冷,由此可断敌人应该早已离去。
四野阔达,竟不知当往何处去追。
许闳一时怒极,反倒冷冷笑了起来,“均贼倒是会挑。”
被敌军以迅雷之势成功地焚灭辎重,乃是淳军南入帝都盆地后的首次失利,诚然很是值得动怒,然而更加火上浇油的则是——
在这被劫的一营人马中,有那个齐凛特意嘱咐了要他好生照拂、叶增命令要他明晨之前带至中军、名字叫做霍塘的少女。
偏偏她就这么不见死活了!
许闳简直想要仰天长啸。
三刻后,放出去远探的淳骑有人马回报,说是终于在距此十五里外的西南方向发现了还未完全干燥的马粪,而那个朝向并无淳军往来,应当是敌军的踪迹。
“追!”许闳果断下令,率先翻身上马。
仅留下三骑遣回零陵去向叶增复命,其余人马纷纷跟随许闳,竞鞭扬尘向西北驰去。
·
瞿广盯着前方,怒气勃发。
不多远处,那个坐在地上、手脚皆被绑了起来的少女团着身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们……你们竟然以为我是叶夫人?”
身前这个英武迫人的年轻武将额角青筋暴起的模样显然并未令她感到害怕,就听她喋喋不休道:“打不过就抓人的女眷——难不成是从那些滥俗的话本上学来的么?”
瞿广一个箭步上前,出手一把摁住她的喉头,成功地令她闭上了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对左右吩咐道:“挖个坑,把她埋了。”又转头冷眼看向头一夜带领人马去袭营的麾下副将,讥讽道:“大费周章,得来的情报却是假的?平日里养的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
副将单膝跪地,“之前得到的消息说是叶增夫人南下随军已至临封,又查得淳军辎重营中只有一个女人,属下们确也是想当然了。”
不一会儿,一个刚好能埋得下一人的土坑便已被挖好。
瞿广将霍塘提至坑边,刚微微松开钳制她的手——
她便“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涕泪横飞,简直与一开始嘲笑他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不像同一个人。
一侧,副将仍然跪着,仰头说道:“可是将军,这个女人虽然不是叶增夫人,然而却能够随大军南出当阳谷,想必亦有来头,或许可为利用。”
瞿广的动作于是顿了一下,转而又将霍塘提溜回来,原样扔在地上。
“留给你,弄明白她是什么身份。”他并没有什么耐心耗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女身上,转身取过马刺,再确认道:“给淳军的饵都布置妥当了么?”
副将谨慎地点了点头。
瞿广稍一勾嘴角,似乎满意。
“亦该收网了。”
他昂首眺望一眼远方暗沉沉的天际,不再理会抓来的霍塘,抛下众人,兀自策马远走。
·
许闳麾下的三骑奔回零陵,向叶增一五一十地禀报了淳军一营辎重被均军掳劫焚掠之事。
而就在许闳人马出营的这半日,又有几起均军成功袭杀淳军驻部的消息自不同方向传来。这些均军的进击手段皆极利落干脆,被袭的淳军诸部无一人生还,而敌迹却是无所可寻。
叶增在听过众人来报始末后,一言不发地在舆图上勾画了许久,最后道:“均军换主帅了。”
是时,许闳率部未归,而石催、夏滨、刘行周、钟彦会集于中军议策,听得叶增这笃定的一句,不由互相望了望,脸色皆变得难看起来。
均庭早自谢崇骨临封一役战殁后便无良帅可用,此次帝都二十三卫抵御淳军诸事更是只能靠侍中刘仁翰挂帅督统——
眼下淳军策马长进无人能挡,而均军却于此时换帅,除了曾大挫淳军的瞿广,还能是谁?
“且我军遭袭的这些地方,皆是距离城堑较远的旷野,敌军来战退走皆如烈风,人马攻速可谓奇快,不可能是二十三卫的城中守兵。”叶增继续说着,眉头皱了皱,“恐怕阳关一带有变。”
诸将皆是一怔。
这却是大军南入帝都盆地前未曾计料过的变数。
“倘是阳关有变,则我军目下的进军速度仍是慢了。”石催向以用兵稳健闻名,此刻连他亦觉得需要再快,众将更无异议。
“单单图快么?”叶增则扯过舆图,将方才勾画的区域指给众人看,“因知我军意在速进不欲野战,故而迫使我军避开已遭突袭之诸路,绕往南去——这瞿广做的好大一只口袋,就等着我军向内钻了。”
不等诸将再言,他便果断地定了后续进军方略:“即刻将许闳人马追回来,此时循贼南击,不是送死是什么?阳关守军既已北出,你们几人纠合麾下所有兵马,带五日口粮,直趋南近天启的信安、平舒二镇,该两镇兵单力弱,我军至可招而下;待得二镇,则耀兵于天启城郊,均贼定当人心自解,而帝都孤危,必有内变,我军可相机趁势而取。”
“如是,则将军自欲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