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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滚烫的温度里又窥见了什么,抓住影影绰绰的线索,偏又神志模糊不清,最后被困在来势汹汹的寒气里。
第16章 宴中
顾仪看着岑观言,他脸色似染了胭脂,眼眸被寒热灼得通红,已是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
她只能叹了口气,把叫月留下照顾,准备离开拾掇一番去赴苏复的晚宴。
可一回头发现岑观言的手抓住她的玉璧,紧紧不肯松手,像极了拉住她衣角撒娇的顾伦。
只是手形更大,骨节分明,因发热蒙上一层浅浅淡淡的绯色,其中的三根手指拽着她腰间悬挂的苍璧。
绯白之间,无端生出几分旖旎。
顾仪蓦然有些心软,多回头看了几眼,发现岑观言嘴唇微动,还在呓语着什么。
她凑近去听,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唯一清楚的两个字,是“小心”。
顾仪难得缓声说道:“放心。”
苏复设宴,或许是个陷阱,可她必须得闯上一闯,去得到关键的证据。不过她惜命得很,还有许多未竟之事,该由她亲手做完。
沉入睡眠里的岑观言终于松了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依旧没停。
天色逐渐黑下来,乌云重叠压在天幕上,皎月被挡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没能逸出。
顾仪已梳妆打扮好,吩咐穿云传信给弄影,让她务必混在纪家与宴人员里到城郊别苑来,很快便收到了肯定回复的回信。
城郊别苑,酉时三刻。
别苑与苏府不同,虽是一样的低沉色调,别苑木材用的是紫檀木,上头饰的是青金石,是仔细瞧才看得出的奢华。
苏复早就到了别苑,打理好宴会事宜。
管弦声起,舞女身姿柔软,罗袖轻飘,莲步轻移,衣袂间拂起云雨,转成一朵将绽的花。
席间菜品精致,鎏金嵌银筷在烛火下熠熠生光,反射出各人不同的神情。
顾仪也到得早,先和混进来的弄影接上头,心里也稍安定了些。弄影武功极高,有她在身边便不必担心刺杀的意外。
多重保障,总是更保险些。
顾仪现在已经落座,言笑晏晏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中年男子——纪家大房家主,也是苏夫人的生父,苏知州的岳丈。
那人和纪首辅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神态,都是一副运筹帷幄还要装得如沐春风的假情假意。
和纪怀枝一样,令人作呕。
“今日苏某做东,请长公主殿下与纪家诸位来此相聚,也望诸位尽兴而返,莫辜负良辰。”
苏复先讲了几句场面话,招呼宴席上各位尽兴饮酒,末尾一句还带了些暧昧的上扬,惹得众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席面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顾仪一直盯着苏复,而旁边一个纪家的青年男子一直盯着顾仪。
他应该是醉酒识不清旁边的人,惯在眠花卧柳的章台之地呆惯了,竟想着对顾仪动手动脚,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都险些碰上了她的脖颈。
“弄影,知道怎么办吧?”
顾仪厌恶地瞥着身边坐着的男子,弄影听着吩咐,利落地拔出袖里的小剑,抵在男子的脖颈上。
这一惊吓,满座的宾客酒也醒了大半,尤其是先前动手动脚、胆大包天的男子,满脸土色,在锋利的剑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句话惹怒了长公主。
“殿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怀仁不过是醉酒了,冒犯了长公主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纪家主放下酒杯出来打圆场,两边都各自安抚,若是用平和的语调说出来,更带着点和稀泥的味道。
可顾仪从对面人的语气里听出的是威胁,以及漫不经心。
他认定顾仪不敢动手伤人,不敢在纪家的地盘伤他纪家的子弟。
而顾仪勾起一丝笑意,从弄影手里接过小剑,寒光一闪,剑身擦上血痕。
人依旧站着,头也还在,只是削下了一片烦恼丝,顺带刮伤了头皮。
顾仪把剑丢回弄影身边,笑意盈盈。
“既重欲如此,不如剃度。替纪家主管教下小辈,纪家主应当不介意吧?”
“自然是不介意的。”纪家主声音沉静,“把怀仁带下去,记得帮他醒醒酒。”
“长公主少年英才,纪某佩服。”
顾仪回之以一笑,灿若春花,心里想的却是如此一出闹剧,苏复却没出面。
她当下便觉得有些不对,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找到后看见苏复站在外侧,头低垂着,看不清神色,接近呆滞地立在原地。
顾仪索性找了个托辞,带着弄影往外头走去。
离近了更看得清楚,苏复浑浑噩噩地站在门口,神色恍惚,直视着方才顾仪所在的位置。
直到被顾仪的询问惊得浑身一震,他像回了魂似的,开始有了一丝反应。
随即,苏复带着顾仪走进了别苑内侧偏远的密室里。
“苏知州,该说说今夜我能得到什么了吧?还是说,这别苑其实什么都没有,你诱本宫前来,是陷阱”
苏复没有回答,双眼凝视着顾仪……身后的弄影。
“是你,对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失了平时的冷静自持,近乎压抑地咆哮着。
弄影“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双眸已是泪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