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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植道:“倒不是说做妾,人家说了,是娶做平夫人。”
“那有什么两样?”星月哼一声:“我自己身在宫里也就罢了,我身边的人,在个宅府里还要屈居人下吗?倘使我是个不中用的主子就算了,都混到今日这个份上了,还能让人家欺负到我头上来?”
汪植又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只不过过了这个村,再想有个内阁大人可就难了,寻常女官得主子恩赏,至多嫁个内廷侍卫,能做阁老夫人的可少有,再说那钱大人也是内阁里最年轻的一个,兴许阿珠姑娘自个愿意呢?”
星月蹙着眉拍了拍孩子,缓缓道:“说的也是,还是得看阿珠自己的意思,咱们局外人没法子替她做主,对了,那钱大人今年多大了?”
汪植回:“哦,过了年便有五十岁了。”
“多少岁?”星月一下子炸了毛:“你不是说他是内阁里最年轻的吗?”
“是的呀,旁的都六十多了。”
星月气的直拍桌子:“这老不死的,胆子倒不小,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要娶平夫人,还敢肖想我长信殿的人,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份消受?”
她没好气道:“不必问了,我做主了,回了他去,什么阁老夫人,我可不稀罕,阿珠也不稀罕,差了三十岁啊,夫人个屁夫人,真是寒碜死人了!”
汪植立在一旁道:“娘娘息怒,那咱们就替阿珠姑娘回了那边的意思。”
星月把孩子抱给乳娘带下去午睡,两只手空出来,这才有了空闲去喝口茶,又问起来:“李婕妤宫里那事儿闹完了没?”
汪植摇头:“没呢,这事大了,轻易揭不过去。”
几月前李婕妤宫里打死了一个宫女,她一贯脾气暴躁,打打骂骂的事情没少过,这回仿佛是因为一碗燕窝汤的缘故,小宫女下夜值回来,饿得受不了,在厨房里看见一碗燕窝汤,就偷着喝了,正巧被桂子那几个大宫女看见,回话到李婕妤跟前,当即就把人拖出去挨了板子,谁知道一下子打死了人。
一碗汤的事,偏闹出一条人命来,宫女都是良家身份,一条命没了也不是能轻飘飘揭过去的事,要是好生安抚家里人,再多给些银子,兴许不计较的人家就消停了。
可李婕妤不屑一顾,不把宫女的命当命,吩咐人用草席卷了尸身拉到内监司去,直接喊人家家里来领走,连抚恤银子都不愿出,只说是奴才没伺候好主子挨了罚,一时想不开自己寻死了。
人家家里的爹妈哥姐哭天喊地的来领尸首,哭的天地同悲般难过,桂子那几个还不耐烦,家里哥哥把草席子一揭,看到妹妹身上触目惊心的遍体鳞伤,根本不是自己寻死,分明就是给活活给打死的。
哥哥一下子嚎出声来,家里最小的一个妹妹,全家疼爱着长大,还是花了银子托了人才送进宫里,指望着过几年从宫里出来,能攀上几个贵人,全家就跟着发达了。
没成想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宫里主子眼里就贱如草芥,说生就生,说死就死,怎么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于是那哥哥心里不忿,誓要给妹妹讨回公道,自己也不管不顾豁出命去,跑到天子脚下,皇城门前,击鼓鸣冤,痛诉衷肠,闹得整个上京城都沸沸扬扬,流言不断。
前朝甚至还有言官提及此事,民怨民愤,兹事体大,若不能秉公处理,妥善了结,岂不是让万民百姓对天家失望?
言下之意,嫔妃是天子内眷,百姓是天子臣民,倘若圣意袒护宫里嫔妃,无视百姓疾苦,便是要凉了天下万民的心。
皇帝和太后气愤李婕妤暴戾无常,屡生事端,太后连夜下令将她禁足,掌掴三十,至今还在关着。
星月撇了撇茶叶,淡淡道:“长恩殿那位,一贯的嚣张跋扈,蛮横无理,当年本宫在她宫里当值时,也没少挨过她的打,这些年因为苛责宫人一事,太后斥责过她多少回,回回面上含泪受教,转过头去又是屡教不改,变本加厉,现今终于是自作自受了。”
汪植道:“她自个觉着委屈呢,成日的哭。”
星月冷声道:“还有脸哭,如今不管什么惩戒都是她咎由自取,谁还敢为她求情呢?倒是可怜那一条无辜性命白白断送在她手里,太后怎么说,可要给人家里一些抚恤?”
汪植道:“那必定是要的,只是不知道李婕妤这回,是真的彻底垮了,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她膝下还有两位公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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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寿极殿。
玉制的棋子触手生温,落在棋盘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太后先行一子,皇帝紧跟着落下一子,一来一往,右下角的一片黑子气绝,太后捧起茶喝了一口,笑道:“年纪大了,头脑也不中用了,哪下的过你们年轻人呐!”
皇帝捏着一枚棋子,缓缓一笑:“母后谦虚,儿臣的棋艺还是您教授的。”
“青出于蓝胜于蓝呐,”太后放下茶盏,慢慢的收棋子:“棋子如人,对弈之间,稍不留意,便是自寻死路,满盘皆输,这盘棋哀家原本不会输的这么早,还是冒进了些。”
顿了顿,又缓声道:“李婕妤便是太过冒进了,自寻苦果,这番罪孽大了,前朝后宫多少人盯着,轻易不好交代,哀家深思数日,虽也气愤她的行为,可奈何她又是两位公主的生母,若是被赐死,公主们就成了罪妃之女,声名上亦要受牵连,如今还小没什么,将来长大了难免难堪,依哀家之见,就降李婕妤为末等御女,以儆效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