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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先帝临去前一手,看似荒唐的在封太子之时, 又封了一个辅政亲王, 似是以皇权压着功高震主的信王,又是借信王监督皇权。
然往里了看,原不过是以两个皇子平衡制约了世家, 不让他们一枝独秀。
百官之中, 自有高位者在宦海沉浮多年, 能看清此间局势。至于看不清的,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故而,皆没有太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惶恐与期待。
不过按规矩举丧, 再按规矩来日奉迎新皇。
唯有被人认作已为定数、最不该有举动的两处,却都在隐隐作动。
一处,自是谢颂安。
他思索再三,终究还是择了在魏泷登基之日行动。实乃在举丧期间,谢蕴暗里见了他,让他稍安勿躁。
毕竟先帝尚未发丧,魏泷还未正式继位,为防信王被逼急举兵,弑兄夺位翻成正统,且待魏泷于登基大典上再动手不迟。
彼时,魏泷是正统,魏珣若再有所为,亦会被天下所不齿。
谢颂安本就有所疑虑,到底在何时动手。经谢蕴这般提点,便也慢慢择了后者。只是仍旧想着万一。
他原本借着定远侯府和明镜之力,拼的是出其不意,釜底抽薪。却不料魏珣藏得比他还深,若非杜若动了崔印,引起他的警觉,当真是要输的一败涂地。
如今亦不过由谢蕴给陛下催了把命,占了个时间优势。若是再往后推,只恐魏珣昔年属将被暗里调回。
谢蕴便又劝,“先帝发丧,新皇登基,不过数日之差,叔父何忧这一点时间?”
谢颂安便下了决心。
即便魏泷仁厚优柔,但届时荣昌魏珣已灭,杜氏不再,他也再不能说什么,只能仰仗谢氏。
“叔父何不将姑母之死直接告知殿下,说不定他能弃了手足之情,与您彻底一条心。也无须您这般苦心谋划!”
“荣昌做得多干净,红口白牙污蔑一个长公主?再者,殿下实在太过于重手足之情……”谢颂安摇了摇头,“还不如刀兵之上更干脆些。”
“也唯有兵刃了!”谢颂安拍了拍谢蕴单薄的肩膀,“连骨爻都制不住她,想来亦是魏珣给她解了。”
魏珣,实在留不得。
“届时,女眷便交给阿蕴了。”谢颂安握在谢蕴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这是他最满意的一把刀,亦是插的最深的一把刀。
“记得将衣衫染好花香。”
谢蕴额首,欠身送其离去。她看着谢颂安的身影湮灭在夜色中,又转身抬眸瞭望宫城,忍不住伸出一双洁白柔荑反复细看,只觉毫无生趣。
若是父母安在,她何须活得这般卑如草芥,为人所控。双手染满污秽!
然而,她已经尽力,让自己活得有意义些。
为自己夫君继位后,能得一心正者辅助。
亦为那多年前风雪中的一点温暖,试着拖一拖。
到底荣昌是那人生母,杜若是他胞妹。
*
这厢,自听丧钟之声响起,魏珣亦没有展眉。
陛下提前驾崩,便意味着谢颂安会提前动手,而他最后一批人手尚未抵达邺都。并不是少了那部分人手,便不能成功,只是他不敢有万一。
杜若尚且被他扶着,背脊间感觉他掌间细小的抖动。
“你缺了多少人,我且调暗子……”
“不必。”魏珣打断她,“暗子营尽数留在你身边,我不会再动他们。”
“少一部分人,不过行动时艰难些,不是什么大事。”
杜若亦未再坚持,她原想将暗子营的人拨一部分给他,也只是因为担心彼时父母亦在其中。然话出口,便想到自己已经传信回去,他们定有防身之法。故而也不愿让暗子营再度涉险。
按理,魏珣当日与她讲了一夜前生诸事,而这些天她亦验证了部分,证明他所言非虚。却也不知为何,她始终不能完全信任她。
甚至依旧对他失望。
她总觉得,他尚有事不曾告诉自己。
来来回回,他说的不过是谢颂安和黎阳对自己、对杜氏的仇恨,可是他的所为,扔下她拒怀兵符逗留燕国,期间细节种种,他都未曾细说。
她给了他机会,他不说,她便不会再问。
又或者,人皆贪生,亦皆最爱自身,也是人之常情。
左右除了谢颂安,护住家族,亦算自己对前生族人的一点弥补。至于和魏珣,便该分道扬镳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
如此,她与魏珣,得了传召,自是连夜入宫举哀。
路上,魏珣传令给李昀,让其重新编排人手,弥补最后一批未到之人的空缺。安合门门口,正好遇到荣昌和杜广临,连着杜有恪、杜温恭皆在一处。
魏珣便以魏泷召他为由,将杜若交给了杜有恪。
后来,因着男女内外分殿守丧,杜若未再见过魏珣。只是两日间,无论她随众哭丧,还是期间休憩,总在不近不远处,见到乔装成侍卫的李昀和林彤。
杜若自然明白,为掩耳目,她只带了柔兆一人在身侧。暗子营其余首领守在宫外待命,若真有事,即便她鼓音相传,来时都需时辰。
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随在身侧的李昀和林彤。
只是,李昀和林彤,一贯是随着魏珣的。
她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们守在一边。今朝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看她所恨所怨之人如何手刃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