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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你倒是更像一个公主!”黎阳嘲讽道,“便如那日夜宴,说什么既为公主,受天下养,便该以天下为己任。”
“多冠冕堂皇的话,可本殿半点都不想听。”
“本殿所求,唯一人尔。”黎阳轻轻呼出一口气,“本殿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也有情啊,我爱三郎。他若娶了我,大抵就没有后来那些事了。我也不会发疯发狂,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三郎的不是……”
然她话音刚落下,便被杜若扇了一巴掌,“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合着三哥不爱你,都是一种错?”
“永康八年,三哥回邺都。中了迷药,被人所解。解药的人是你,下药的是瑾瑜!对不对?”
“你说,你都想得这么清楚了,非要再问一遍做什么?”黎阳笑道,“是我干得。这、说来话长,还是得回到我那好弟弟身上。”
“你都不知道,为了让他留下,我花了多少工夫。梁军退后,不过一月国君便驾崩了,我因瑾瑜之功,携子登基,垂帘听政。”
“燕国诸臣只听信王威名,对他万里援救万分敬仰,却无人见过他。我本好心,数次与他促心长谈,许他高官厚禄,亦帮他择了如花美眷,让他在此安家立业,与我共享繁华。可是他就是不识相,宁死不愿,说什么是叛国不忠。我没有办法,便给他喂了合鸳散。”
杜若抬起双眼,死死盯着黎阳。
柔兆说过,合鸳散不仅是催情之药,若食用还会如毒上瘾,效力更胜五石散。
“我给他喂了整整两年。”黎阳谈到此间,仿若得了巨大的成就,面上笑意愈浓,连着双眸都闪出光彩。
“两年、那两年应当是他黑暗的日子吧。药劲过了,偶尔我会给他读你送来的信,或者我代他送往的回信。他便想起自己身上背着无数追随他来此间却客死他乡的人命,他呀总是看他那双手,他知道他的双手染着杜氏的鲜血,不是他干的但他一辈子也说不清。他还时时换你的名字,可是我告诉他,想起该想到抛妻弃子四字。”
“然而,那也是他最快活的两年。每每将药喂下,他便看见了你,甚至还能听到你的鼓声。落英啊,得你亲传,继了你三分绝学。你知道的,中了合鸳散,不得男女交融,非死既残……”
“你……”
“不止一个落英,第二年的时候,殿中会司鼓地乐女,都近过他身。”
“你杀我兄长,屠我属下,寄来封封诛心之信,早已绝了他回国之路,断了我与他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他是一母同胞的你亲弟弟!”
杜若揪住黎阳衣襟,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不回去便好了吗?本殿是要他听话留下,为我所用,娶宗室贵女,巩固我手中权力。”
黎阳仰着头,对上杜若目光,亦愤恨道,“凭什么本殿要一人受这羁旅漂泊之苦,而你们却安享荣华。他是光风霁月的公子,邺都高门赞叹他清贵无瑕。他若肯顺我意,自还是能继续做他白玉不染纤尘的君子,但他不肯听话,本殿便只能毁了他。”
“不——”杜若摇头,松开黎阳,擦去面上泪水,燃起从未有过的明媚笑意,“你没有毁掉他。端方君子,如松似竹,今日起,他重新活在我心里。”
“谢你操刀,方有后来至今日隐忍寡言、嗜血生杀,却可以永护我安好的年轻统帅。”
黎阳还在簌簌讲着,杜若且也不想再听了。因为后面两年的事,魏珣已经同她讲过。
不过就是黎阳并无执政能力,燕国宗亲不服她,后魏珣暗里联系清贵大臣,更设计黎阳母子离心,最终于朝堂斩杀黎阳。
只是杜若实在无法想象,他被喂药两年,又是何时下的决心,何时得的清醒,又是如何在黎阳的眼皮底下苟活,慢慢让她卸下警惕,得了一朝再见天日的机会。
杜若往门口走去,身后黎阳追上来,道,“你该让我见一见金泰了吧。”
杜若看着她,慢慢笑出声来,“你是有多天真?前生罪恶昭彰,今生还敢诞下子嗣。不怕报应落在孩子身上吗?”
“真是天道不公,你这样的人,竟也能为人母?”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你今生都别想再见他了。”
“你要他认你作母?”
“哪能啊!”杜若叹了口气,“我不想恶心自己。”
“我会把他作为新的血液,送去暗子营,将他寻练成一枚暗子,他或在训练途中死去,或来日保家卫国,皆由天定。”
“暗子营……”黎阳惊惧道,“你、竟如此恶毒?”
“恶毒二字,在你面前,实不敢领受。”杜若笑了笑,“准备准备和亲吧,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
殿门合上的瞬间,黎阳欲自戕,却周身没有半点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这么多天了,还在动这个念头。虽然你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但我还是不会让你死在此间,脏了我和瑾瑜的地方。”杜若回首道,“今生,你的命运,由我定。几时死,如何死,皆由我了算。”
第80章 . 苏醒 你还在,我如何能一睡不醒!……
澜沧江上, 送亲的彩船横旦两岸。为首一艘船只抛锚启航,后每并排四艘依次跟上,共七排二十五艘三丈高船, 其势浩浩荡荡, 尽显天家恩德。
自然, 第一艘船中,坐着的是和亲的新娘, 大魏的黎阳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