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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殿不是神,实在过不去!”
两人正说着话,侍从便匆匆求告而来。
“何事?”荣昌问。
“回大长公主,今日早朝,陛下解了三位公子的职务。”
荣昌喝了盏茶,“说重点。”
杜有恪他们重孝在身,三年不能复职,陛下此举自没什么问题。然值得这心腹侍从来一趟,当不仅于此。
果然,侍从回道,“接管公子们职务的官员,是章相门下之人。”
“章文?”荣昌有片刻的惊讶,转瞬却也感应过来,那御座之上的天子,到底还是借着杜广临去世的这个契机,开始改变朝局。
皇图霸业,帝王之心,亦没什么错。
然荣昌眉宇间,到底浮上一成怨愤之色,明明是要防着的是自己手足,却拉着杜氏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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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已是酉时三刻,天色黑沉,魏珣方踏月回府。
杜若虽知晓他今晚在太后处用膳,却仍忍不住在殿门口候着他。如今春寒,他的咳疾复发了。先前又奔波往返陇南,如今回来十余日,白天她见不到他,晚上二人同榻,方知他又开始咳的厉害起来。
自然,除此之外,今日她还有喜事同他说。这些日子,为这朝政,他已经多日不展颜了。
“府门前没见你,以为你乖顺了些,卧在榻上。结果还是立在这风口上。”魏珣一踏入蘅芜台,见一袭人影在那门口,便加快了步子走来。
杜若也不说话,只静静望着他走来。
自去岁生辰时,她说想让他穿白袍开始,他便果真再未着玄衣墨衫。虽仍旧玉冠束发,却从里到外真的就全换成了白色衣衫。如今更是连着大氅,披风都是银白雪羽的色泽。
魏珣到了杜若身侧,却同她隔了半丈的距离,只引她入了殿。自己将大氅解下挂在一旁,在熏炉处烘烤了片刻,才转身抱过她。
“能带回多少寒气,每日都这般。”杜若打趣道,“还能把我冻死不成。”
“到底从外头回来,比不得你常日在屋内,身上温热些。”魏珣转身捏了捏她的脸,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便是这般碰一下,若是冰冷的手触上,也是难受的。”
杜若咬唇笑了笑,将一旁温着的黄芪汤盛出,“一直热着,可还进些?”
“进!”魏珣接过,大口喝起来。
“你慢些,母后是没让你吃饱吗?”
“知你备着,留着胃口。”魏珣用完,起身挪到杜若处坐下,“午后宫中来人传你用膳,你言身子不适,可瞧过医官了?”
自魏珣进来,杜若便看出他面色不虞,心中藏着事。这一会的温情自是真切的,却也只是因为面对着自己。杜若便想着先哄他将心思纾解了,再言语其他。
于是,杜若往他处挨近了些,捧起他的脸亲了亲,方道,“我不要紧,左右是累的!有些疲乏罢了。”
“你且告诉我,今日又怎么了,你这心思愈发重了。”
魏珣知瞒不住她,便将杜有恪等人被解职一事同她说了。
杜若是懂朝政的,片刻便回过神来。
她的三位兄长,大哥领樊阳御守,二哥领安定御守,三哥领允州刺史,原都是魏珣封地下的直辖官员。如今重孝被解职,所掌职务正常自有原本的副职代理,或者由魏珣安排人手交接。
可是陛下却直接让章文门下的人接手,章文是她二哥杜怀谷的岳丈,与杜氏相交良久,明面看来自是仍旧全了杜氏利益,但实际直却是接削去了魏珣的势力。
且不论杜有恪初接允州,就杜直谅、杜怀谷二人,手中是实打实掌着一方兵甲的。章文接手了这三处,便等于收去了魏珣十中之三的兵力。不仅如此,临漳之地,便等于被瓜分了一部分。
杜若便又想起,父亲身后不得配享太庙一事,心中愈发不安。她本是想问荣昌的,却不想日日被拒在门外,如今便索性问出了口。
魏珣闻言一愣,转而只道,“应是老师自己的意愿吧,想要荣归故里!”
“没有!”杜若摇头,“兄长们与我说过的,父亲至死都以为自己会配享太庙的。”
“别说你也不知。两世夫妻,我了解你。”杜若盯着魏珣,“且不论其他,便是凭着如今你对我的情意,若没有旁的因素,便是为了我的恩荣,你也会为父亲争一争的。可是你什么都没做,连质疑都没有,完全默许了陛下所为。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魏珣掩口咳了两声,他自然知晓缘由,左右是魏泷已经知晓了当年三个皇子之死的事。
世间事,但凡着手,总有痕迹。如杜广临毒杀皇子,亦如他为护杜若掩下杜广临的罪行,杀死那些宫人,总是不会干净彻底的。
他望着杜若,将她双手拢在掌心,问道,“你可知如今朝堂上,以何人为首?”
杜若回忆之前临漳南巡,以及设计黎阳之时,隧道,“当以章文和凌中胥为首。”
“不错,你曾因黎阳一事,同他们结了短暂的默契。”魏珣道,“然,你该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你同他们的默契原是建立在杜氏之上的。”
杜若顿了片刻,只问道,“你想说,今朝父亲亡故,章氏便倒戈。这我也能理解,章氏虽与我杜氏有姻亲之前,却被杜氏压制久已,如今得了一日契机,自想独领四族。凌中胥么本就与我杜氏无有交情。可是即便如此,也无妨碍父亲入太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