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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珣没动,坐在床边握上杜若的手,他说,“我们一起送他走。”
杜若睁着眼,额头鬓角的汗一滴滴滑落,无尽地疼痛从腹部传旨四肢百骸,却硬是咬着唇口,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姑娘,您喊出来,会好受些!”柔兆劝她。
杜若的唇口渗出血迹,却始终没声。
她想,别人喊叫是要生出一个活蹦乱跳,会哭会笑的孩子,她呢,她算什么?
她望着身畔始终攥着她手额男子,视线慢慢变得模糊,然后却莫名无比清晰地看到两幅面容。
杜广临和荣昌。
她不知道为何会看到他们,大概是觉得孩子是父母精血的延续,她今日这般痛苦,如果父母知晓,定会心疼吧?
怎会不疼?
她的孩子,又是一个没见天日的孩子,从那般高的地方滚下来,他定是吓坏了。
她自己,便是心疼的要死过去了!
没有父母,是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
杜若彻底清醒,是在五日后,她睁开双眼,便看见魏珣伏在床榻睡着了。
此刻,他已经换了身衣衫,白袍银袖,玉带青革。
杜若抬手抚了抚他露出的半边面庞,见他似要醒来,便悄然收回了手,亦收回目光。
她比魏珣先开口,好不容易攒了一点笑意却又散了。
她说,“对不起!”
魏珣心口一窒,随她一般露出一点抹微笑,“傻话吗?”
杜若便垂下了头,两手缴着指尖,半晌才开口,“你,能带我回家吗?”
魏珣凑过去寻她的目光,似是不解。
“我想回临漳。”杜若补充道,声音有些发颤。
魏珣点点头,“待你出了月子,身子好些,我们便回去。”
杜若仿若得了些勇气,复又抬起头,对上魏珣目光,“把兵权交了吧。”
魏珣沉默片刻,“先不说这些。”
杜若笑了笑,便也不再说话。
一月过去,杜若已经可以下榻,魏珣却没有要走的准备,只按着柔兆的意思,让杜若做了双月子,后又由医官轮番诊断,确认杜若基本恢复,方才有启程之意。
他亦开始踏出蘅芜台,处理一些政务。
*
六月初,已是酷暑难挡,闷热无比。
朝堂上,亦是如此窒闷的气氛。
两个月前,大汤山边境因魏珣的前往,明面列阵操演,暗里伏兵刺杀,平地绵延二百里,纵地上下四十余里,层层设防,兵甲罗列,处处旌旗,风中作声。
魏珣则领三部策英军,并着长期驻守此地的一万西林府军,于大汤山九处关隘往来巡防。
日月之下,苍土之上,未曾现出刀戟,更不曾指向何方。然先前再次寻衅的庆、云、衮、赤、殷五小国,便已经逐一示好,更派使者奉上书信,言愿割地赔偿,岁岁供奉。
只是在签订协议那日,五国主将却也不曾见到魏珣,如此等了七日未见传说中的大魏统帅。一时间,魏珣身负重疾,其人难下病榻,此举不过借名震慑之说重新被人所信。
五国联军顿时弃了协议,策马抽刀,举兵而来。
自然,不过半月,二十万乌合之军便被魏珣事现安排的兵甲,打得七零八落。
大汤山尘土蔽日,血印黄沙。
这一战,五国铩羽而归,降书遥递。
自然,大魏胜了。
然而,重华宫清正殿中的天子,却是勃然大怒。到底大魏兵甲亦死伤两万有余,其中除却三千西林府军,剩下皆是归属天子的策英军。
明明可以兵不血刃退敌,偏信王临阵离营,贻人口实,遂引成战。
朝会上,天子问魏珣,此言可冤枉了你。
“臣确是临阵离营。但若说以此引发的战争,恕臣不敢领。”魏珣面上尚是恭敬之态,只道,“他国来犯,战事在所难免。便是臣彼时不离开,条约若有不合理,一样是刀兵相见。”
“战事之根本,乃他国挑衅,如此算在臣身上……”后面的话,魏珣没有说下去。
他觉得无趣,魏泷觉得无理。
章文出列,言所去四位御史,只回来一半。献身沙场,是他们的荣光。只是御史乃文职,信王让其冲锋陷阵,总是安排不当。
魏珣冷笑,“章相此刻知晓御史乃文职了,如此且先领了当日推荐不慎之罪吧。”
想了想,又道,“历练嘛,总有代价。难不成章相以为,战场之上是任意来去的,容你转个圈便镀层金身!”
章文已近天命,出仕更是二十余载,此刻被堵得竟是半点余地皆无。
朝会至此静下。
最后天子下了一道无关痛痒的旨意,章相举荐不当,信王派兵有差,各罚奉一年。
信王府书房内,魏珣将圣旨扔给蔡廷,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怎么不下道罪己诏,自己听信谗言,用人不当。”
魏珣甩袖回了内院。
容一半御史回来,已是他看在山河社稷面,手下留情。
“罪己诏”三字入耳,这一干心腹都面面相觑。
李昀道,“蔡大人,殿下仿若同往常不太一样了,躁气甚重。且得劝一劝。”
“劝什么?苏愕道,“殿下有何错,三万将士破了二十万联军。说到底,是陛下……”
蔡廷蹙眉拦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