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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律不以为忤,坐回了软榻上,继续喝一口酒。
“人知道害怕才好。”他说,“你们仁济堂的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才敢招惹封表兄。好心劝你,叫你师兄赶紧收手吧,否则下回,就不会有失手的时候了。”
晚云眉间动了动,明白过来。
虽然知道裴律和封家的关系,但他堂堂皇子,竟然亲自出面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为封家出头,她是没想到的。
可见都是蛇鼠一窝。
不过,她也知晓自己如今势弱,不宜激怒这疯子,只能拖延时间,等他人施救。
想起方才袁承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晚云不由一咬牙,抓紧了阑干。
“怎么不出声?”裴律问道,“放心,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无尽不过是找你说说话罢了,何至于如此防备?”
晚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让语气平缓下来:“殿下要说什么?”
“这样才对。”裴律轻松一笑,“其实前面说的,不过顺带。我今日请你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听闻劫走薛鸾的那群人,是你在凉州抓着的,可有此事?”
蓦地听他提到薛鸾,晚云的目光定了定。
她自是知道裴律和薛鸾的关系,也知道他跟珠儿和鄂伦之间的那些污糟事,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来问自己。
晚云道:“说是我抓的并不确切。他们去了我们在县里的小药堂,官府的人也在,碰巧遇见而已。”
“管你是碰巧遇见的还是故意抓着的,”裴律摆摆手,“那几人可曾与你说了什么?可曾说他们后悔这么做了?觉得对不起我?”
晚云听着这话,愣了愣,心底有些啼笑皆非。
她以为裴律要问那些人供了什么,或者那些事的前因后果,不料,他竟然只关心他们有没有觉得对不起他。
仿佛一个刚刚跟人吵了架,正在置气的孩童。
裴律却没有一点玩笑之色,目光有几分急切,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催促道:“快说!”
晚云的心思转了转。
她只在那几人落网之时稍稍说过几句,后来都再无交集,并不知道他们招供了什么。那几人被交给了官府之后没多久就不明不白地被杀了,其中内情,晚云也不知道。
但看裴律的模样,据实相告恐怕讨不着好,晚云觉得还是先保命重要。
“他们有没有后悔,我不知道。”思量片刻之后,晚云答道,“不过他们说了,殿下是无辜的。”
裴律忽而目光发亮,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日后对簿公堂,你会替我作证吧?”他凑上去,兴奋道,“证明他们是受别人指使,陷害我的。”
晚云被他身上酒气熏得往后仰身,道:“我必定据实已告。”
裴律似乎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仰头又灌下一口酒,脸上已然又添了两分醉意。
第283章 夏至(四十三)
“你替我作证,我还要鸾儿替我作证!”裴律用袖子擦了擦嘴,又想到什么,道,“你师父不是医圣么?你快写信让他回来治好鸾儿!”
说罢,他叫亲卫去取来笔墨,摆在晚云面前:“你现在就写。”
晚云没有动,道:“五殿下想必知道,师父前阵子已经来过京师为薛娘子治病。后续的医治之事,他都交给了太医署的医监姜吾道。此人,五殿下应当识得。他是我师叔,虽不如师父名气大,但医术却更胜师父一筹,治好薛娘子想必不在话下。他今日刚回到京师,不如我修书一封给姜师叔,五殿下今夜便邀他入宫去?”
“当真?”裴律惊喜道,“那你快写!”
说罢,他激动地搓了搓手,又问:“那你估摸着,他今日能否救醒鸾儿?”
晚云看他的模样已经不正常,因而也顾不得常理,继续哄他开心:“这个么,还需姜师叔亲自去看看才知道,不过想必不难。”
说着,她在纸上胡乱写了几个字,道:“将此信送往仁济堂,姜师叔一看便知。”
“仁济堂啊?”裴律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遗憾之色,“唉,怕是不行了。”
晚云不明所以。
裴律却朝阑干外望去,对晚云道:“你可看见了那火光,知道那里是哪里?”
晚云忙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长安城中,有一处光照十分显眼,并非是寻常灯烛,而竟是有一处院落烧了起来,火苗蹿起,在高楼上看得清晰。
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晚云睁大眼睛:“那里是……”
“东市。”裴律喝一口酒,笑道,“你不是仁济堂的么?怎么连仁济堂也不认识?”
心骤然沉下。晚云站起身,手死死扣着阑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那火已经蔓延了几处屋舍,夜风中,似隐约听见有人惊声呼喊,也不知有没有人救火。
裴律却看得开心,仰头大笑,如魔鬼般狰狞。
晚云气极,向裴律怒目而视:“仁济堂与五殿下无冤无仇,五殿下何以教唆人纵火!”
裴律不以为然:“这你可冤枉了我。我只稍稍提了一嘴,做什么,如何做,都是封爽定下的。他说要你在这里看仁济堂烧成灰烬,好叫你和你那师兄长长记性。”
说罢,他狡黠一笑:“你品品,可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就像我被裴渊那杂种抛在大漠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