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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晚云道。
“他与你说了什么?”裴渊皱眉。
“公孙先生只是据实已告,并未添油加醋。”她抿抿唇,看着裴渊,“阿兄是怕他告诉我这些,会惹我生气么?放心好了,若阿兄真看上了这位娘子,答应了议亲,我才会生气。”
听她轻柔的话语,裴渊的心安定下来。
晚云确实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胡搅蛮缠的人,有时,他甚至觉得她那无拘无束的性情底下,藏着令人心疼的懂事。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温声问:“那你是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晚云知道在裴渊面前,但凡有些想法,无论怎么遮掩,他也会看得出来。心中一动,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似有什么噎着。
该说什么呢?告诉他,仁济堂其实并非只是看病卖药的,而是朝廷的爪牙,皇帝不仅用它监视天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会用他来对付裴渊?
还是说,方才文谦和姜吾道那番密谈?
她最喜欢的长辈之一,河西的方师伯,就要因为她,失去毕生的心血……
一口气闷着出不来。
自己所有的心事,都来自于仁济堂的秘密,而这秘密,不能让裴渊知道。她甚至不能露出一点点苗头,否则他会起疑。
“不过是为师兄那边担心罢了。”晚云道,“沈英那人的脾气,十分可怕,先前好几回扬言跟沈姊姊断了父女关系。如今师兄要娶沈姊姊,也不知会被他如何刁难。”
裴渊笑了笑,道:“这你便不懂了。这父女关系断得越是多,就越是断不了。他若不是心底还牵挂这女儿,亲自入京来做甚?”
晚云却看着他,忽而道:“那阿兄呢?你那般厌恶圣上,可曾扬言过要断了父子关系?”
裴渊的眸中浮起一丝自嘲之色。
“便是没有,才会是如今这般。”他说,“你看,真想断的人,往往不是放话那个。”
晚云笑了笑。生平第一次,她希望裴渊不是皇帝的儿子,不是什么王,也不是什么大将军。但她知道这都是无能者的幻想,裴渊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晚云自己也不能。
“三郎和凤亭兄回来真好,”晚云岔开话头,“阿兄在朝堂上有人帮忙,就不会吃亏,更无需那右仆射帮忙了。”
裴渊看着她,微微挑眉:“我在你眼里就这般无用?”
“才不是。”晚云道,“我知道阿兄谁也不怕,但帮手总是不嫌多。”
裴渊心中一暖,双臂展开,将她拥在怀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肩膀,单薄柔弱了些,可裴渊每每如此,总觉得自己找到了坚强的依靠,心中的烦恼都会因它而消散。
“你总在为我担心。”好一会,他低低道,“不必如此,你有我。就算遇到再大的事,我也总会找到摆脱的办法。”
晚云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如何摆脱呢?宫里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并且是皇帝。他不但能决定裴渊的命运,也能决定她的,还有仁济堂……
二人温存一会,晚云推说要赶回仁济堂去帮忙,起身回去。
裴渊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置,无暇分神,便让陈录送她。
晚云下意识地推辞,裴渊却坚持道:“让陈录送,别让我担心。”
见他这么说,晚云也只得答应。
“我看你今日精神不济,方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扶她上马的时候,裴渊道,“若是堂中的事不便让我插手,不愿说便罢了,但务必要与你师父直说。别憋在心里,也别自己兜着。记着万事有我。”
晚云的目光动了动,过了会答道:“知道了。”
裴渊那漂亮的双眉舒展开来,锐气化开,双眸泛着温柔的光。
“去吧。”他说。
晚云恋恋不舍地催马前行,在陈录等人的护送下,没多久,消失在街道尽头。
裴渊敛起笑意,转身步回府中,对左右道:“叔雅何在,去请他来见我。”
文谦与沈英的会面比晚云想的要顺利些。
才入门到外院,她就听见堂上传来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不是文谦的,而是沈英的。
她轻手轻脚走到堂外,从窗边偷看,只见文谦和沈英坐在上首,看着坐在下首的王阳、沈楠君二人,不知在说着什么,似乎颇是高兴。
“娘子快进去吧。”袁盛走过来,催道,“方才掌门还频频问娘子怎么还没回来,说有娘子在才热闹。”
晚云哂了哂。若是平日,她大概会得意起来,也春风满面地进去凑个热闹。
而今日……
她对袁盛道:“我方才在市井逛了好一大圈,累了,想回去睡一小会。若是师父再问起,劳烦盛叔和师父说一声,别叫师父担心。晚膳也不必等我,在锅里温着,等我睡醒了再去伙房找。”
袁盛愣了愣,想再问一问,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开,回房去了。
越往内院走,那堂上笑声越远,更显内院幽寂。
金色的夕阳落在院子里,将院子清清楚楚地划成明暗两个世界。
晚云望着前面的小路,只觉双脚就跟灌了铅似的,愈发沉重。
──“圣上欲将河西的仁济堂收归皇城司。”
──“……晚云的婚旨一旦下来,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师兄要与去方师兄说什么?通知他离开凉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