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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火生没回答,却轻轻一笑:“你的人,都是军士。你如今在军中做事,我说得可对?”
晚云心中松口气。他能说出这话,可见他对自己的底细还没有摸透。
“你怎么想都好,你只需知道,我要保他们。”晚云道。
“我为何答应你?”
“你不答应我,我又怎会答应你的?”晚云在姚火生的榻前坐下来,道,“说吧,你找我究竟何事?”
姚火生微微诧异,苦笑道:“我们竟要这么说话么,像交易一般。”
晚云不回答,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人,晚云每次遇到他,都会陷入麻烦之中。先前,她见姚火生对她表示了悔过之意,且对福禄等人也算有情有义,曾生出些好感,故而愿意答应福禄尽力将他救出来。可经过今夜之事,这好感又荡然无存。
若非她方才在此处,那些无辜的女子都会死在他的手上,而他不会有一点愧疚。这般阴晴不定,脾气乖戾的人,像做交易一样打交道才是最稳妥的。
见晚云不说话,姚火生又叹了一口气。
“阿晚,”他说,“我昨日见郎中,他和我说起一事。说仁济堂前掌门文公罹患绝症,因为一个蛊术多活了一年,并且明面上看身体健朗,看不出病症。我记得文公是你师父,那蛊术,你会吧?”
晚云心头有一丝惊诧。
她对那套蛊术恨之入骨,可没想到,姚火生竟然开口来求。
再看姚火生的气色,确实是虚弱至极,不必把脉也知道活不长了。
“你的身子比我师父当年还不如。晚云道,”我师父尚且只多活了一年,你会更难。”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姚火生微笑道,“你的蛊术必定在你师父之上。我信得过你。”
“谬赞了。”晚云坦然道,“事关人命,我是一个郎中,万不会拿此事玩笑。你若想因此好起来,乃是妄想。何不跟我说手你的想法,你想多活多少时日?”
“自然是越长越好……”
“那不可能。”晚云打断道。
姚火生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
良久,他微微叹息道:“你便尽力,让我再多活一年好么?阿晚,我还想再好好看看这周遭,想在旷野上骑马,想品尝鲜美地牛羊,喝甘冽的泉水,唯独不想就这么结束了。我从未那样迫切地想过,你成全我好么?”
也不知是因为天色阴沉下来,还是他的情绪低落下来,晚云只觉得此处压抑不堪。
“我知道了。可你这这么做并不明智。我们两国正在交战中,我大有可能置你于死地。”
姚火生苦笑道:“你连骗我都不屑,又怎会滥用你珍视的医术呢?你是阿晚,不是别人。”
晚云没有说话,只上前将手搭在他的吧脉搏上,并将他他身上的伤势一一查看。
第468章 秋归(三十六)
姚火生一动不动,仰面看着偌大的宫殿:“阿晚,我们这里流传这一个说法。说这宫殿是神的化身,唯有被神看上的人才能住进来,那些不被看上的人,若胆敢觊觎它,终究会被它毁灭。今日,我回到这宫殿里,心生怪异之感。”
她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怪异之感?”
“感觉我才刚刚回到宿命中,这一切原本就是我的,可我已经命不久矣。” 他缓缓转头,看向晚云,“一时分不清,神是看上了我,还是不曾看上我。”
“是否看上,须得看你的臣民。”晚云边说着,边隔着衣裳将他的臂膀按了按。只觉里头瘦骨嶙嶙,没有一丝赘肉,确实连饥荒中的人也不如。
姚火生摇头道:“我的臣民是愚民,谁强大谁就能将他们征服。丞相从前在朝堂上敢跟神威将军对着干,今日见我出面,也不敢再上前争抢。而昔日曾虐待我的太后,看我当面保下了她的孙儿,亦不得不俯首唤我一声大王。这一切来的那般轻易,叫我有几分恍惚。我过去曾期盼像游侠般活的逍遥自在,原来只有手握大权时,才能真的逍遥自在,为所欲为。我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晚云看他一眼,觉得此人虽可恶,却也可悲。
她见过手中握着无上权力的皇帝,他的处境并不叫人羡慕,更谈不上逍遥自在。而姚火生会有这种错觉,无非是因为他被无视、被羞辱、被折磨了太长的时间,一朝一夕间处境的逆转,叫他有一瞬间的超脱。
而这超脱注定不会太久。
晚云查验罢,问:“开弓没有回头路。这蛊术甚是霸道,根本上是以命换命的伎俩。它兴许能让你正常几个月,可你的身子若撑不住,兴许也就几日,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姚火生笑了笑,“我好期待啊,阿晚。”
晚云开了长长的药单让人去采买。自然,那药单上的药品只有良和记能买到。
卫忠认识晚云的字迹,不久便跟着采买的人潜入了宫禁,找到了晚云所在的琉璃院。
等到夜深人静时,卫忠再度来到琉璃院,晚云已经在屋子里等候。
她请卫忠落座,赶紧问:“未料出了这等变故,阮家的商队可安好?”
“阮娘子回来后,在下便让阮兄赶紧带着商队出城,想必无碍。”
晚云相信姚火生不会为难那些平民,梁平就难说了。
“梁刺史那头可有消息了?”晚云问,“伏俟城这头并非没有察觉,而是诈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