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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元家,原是为了证明元若枝身体无恙,足以去大同。
谁知道却给老太太把了脉,偏偏老太太脉象还不好,时日不多,她怎么能当众说出口?
元若枝仰脸望着女医,急切问道:“我祖母如何?”
女医官生怕老太太死在她手上,喂下老夫人一颗速效救心丸,扯着嘴角,脸色僵僵地道:“……老夫人要好生保养了。”
元若灵泼辣地道:“不是太后跟前伺候的医官吗?怎的说的如此模糊,到底会不会把脉了?!别是什么滥竽充数的江湖术士!反正你们承平侯府干这样下三滥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尤氏装腔作势瞪了“无礼”的元若灵一眼,心里却并没有责怪。
其他女眷,无一不暗暗叫好。
元老夫人到底老辣些,趁势问女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医官直说便是,我……我还撑得住。”
女医官只好硬着头皮道:“也就是今年的事了,您日后千万好好调养身体,勿要、勿要动气。”
承平侯府的人脸色一变,多少有些难堪。
那些咄咄逼人的官眷们,也有些抹不开脸,甚至后怕元老夫人当真今日过去了,她们岂不都得落个逼死文官清流老母亲的名声?
一时间,都有些不满替林家做这个人情。
元老夫人气息虚弱地同承平侯太夫人道:“医官是你们请来的,你也听见了,我的确时日无多。余下的日子里,我只想我的孙女陪一陪我,您也体谅体谅我们做长辈的心情。她娘去得早,没娘的孩子到底日子要过得苦些,好容易长大懂事到了及笄的年纪,我们也只想着让她嫁个好人家罢了。她也和您的孙女一样,只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林太夫人,您就放过我们家枝姐儿吧!放过她吧……”
元若枝心头泛酸,悄悄侧了脸颊拭泪。
花厅里变得静默。
女医官也悄然退下,不敢再掺和。
承平侯太夫人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元老夫人的话,她不是不能体会,甚至她深有体会。
如果换做她,她不光舍不得她的孙子被人逼着上战场,她还会反咬对方一口。
但林家从一开始就做了选择,他们已经落入了权势的旋涡,无论如何都只能一头走到黑。
她是承平侯府的太夫人,背后站着林家子子孙孙几十人,容不得元老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扭转势态。
此刻她十分庆幸,元老夫人一片怜女之心虽然动人,元家却家世卑微,连带的让这份怜爱也显得卑微。
承平侯太夫人很快就用悲切和哽咽的声音说:“元老夫人如此,老身也是心有戚戚焉,不忍相逼。我亦自知林家提出的是不情之请,但为了大业,为了远在边关的将士们,老身最后舍脸恳求元小娘子一次,至多只随军一月,只一个月便足矣,可好?委屈小娘子,老身先在此替数万将士先行谢过。”
眼见她膝盖都弯下去,当真要跪似的。
世子夫人却忙不迭拦住承平侯太夫人,哭着道:“太夫人!要跪也是孙媳来跪,您快起来!”
承平侯府还真是舍得下脸!
看客们纷纷诧异地站起来规劝。
毕竟元老夫人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但承平侯太夫人那可是和太后一个辈分的人,怎么能跪元若枝!
“太夫人,您快起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太夫人您怎么能跪一个小孩子!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元小娘子,你就快答应吧!”
“不过一个月时间而已,很快就过了,元小娘子你回来之后,多得是替你祖母尽孝的功夫。”
吵嚷之中,元若枝看见花厅外来了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她朗声道:“承平侯太夫人,我答应您。”
承平侯太夫人最先露出的表情不是欣喜,而是惊讶,随后才是欣喜、激动与感激,不敢信想地说:“元小娘子,委屈你了!”
元若枝脸色冷淡,并没有接这声谢意。
但世子夫人却先开心了起来,她们家太夫人做到这一步,总算是将事情圆满完成了。
其余官眷也松了一口气,再闹下去,她们也都吃不消了。
众人笑着夸赞元若枝,又急忙着圆融气氛。
世子夫人终于扶着承平侯太夫人站起来,弯着唇角露出笑意。
元若灵看着这些人矫揉造作的模样,愤怒又不屑地想,这些人做戏做得比外面的戏子还漂亮,说要跪,偏不见膝盖落地,从头到尾只略微弯曲。
到底是长在勋贵身上的骨头,就是比寻常的人矜持些,虚伪得真叫人恶心。
她难受又委屈地起身准备离开,不想再看林家人的脸。
元若柏大步从外面进来,元若灵住了步伐,等他看到元若柏手中拿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元若柏高声道:“承平侯太夫人今日不该是向我们元家道谢,而该是道歉才对吧!”
众人寻声望去,纷纷瞪大了眼睛,这人手里怎么拿着那种东西!
元老夫人看着元若柏手中的东西,也惊了惊。
只有元若枝脸色淡然。
元老夫人这才明白过来,正是元若枝让元若柏去拿的那件东西。
元若柏捧着祖宗牌位过来,同承平侯太夫人道:“依您所说,此去边关危险重重,我们元家算是将枝姐儿的性命托付给承平侯府了。可我元家血脉祖宗所赐,不是说托付就能轻易托付。太夫人的确是要对我元家祖宗略表歉意,依晚辈拙见,您对元家祖宗行跪拜大礼,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