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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课程后半段槿荣不再介绍新知识,而是不断帮助大家重复记忆之时,裴松走了神。他望着槿荣宝石般发亮的眼睛,难以移开视线,好像它们天生就会吸引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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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以加减乘除开篇,但因为第一节 只有半个时辰,没来得及讲那么多。槿荣再三加深了乡亲们对阿拉伯数字的印象,带他们认识零,从一记到二十,也算不容易。
今晚还有半个时辰的课,回家的路上,槿荣分心思量着。她打算头一刻钟用来复习,后面45分钟来教乡亲们十以内的加法运算,目标是熟记各个数字和其余所有数字相加的结果。
课业还是挺重的,看这样子,明天孩子们的算术课也能提上日程。小孩毕竟不像大人们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或许可以换一种法子来教?
如此想着,槿荣默不作声地跟在裴松身后回了家。刚一迈入院子,洗了洗手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安了玻璃窗,即便是自己屋里,白日也可以坐在窗子前读书写字。
将今日写着讲义的竹纸翻了个面儿,槿荣提笔写下两行后面的提纲。时间过得飞快,当槿荣终于出好练习题时,门外,裴松端着盘切好的甜瓜敲了敲门。
“谢谢裴松哥哥。”槿荣放下笔,轻盈地起身翩旋两步来到对方身前,接过白瓷盘。
“今天很棒,歇歇眼睛罢。”裴松关心道。
“好。”
头一次为人师的槿荣有着极高的热情,废寝忘食的程度倒不至于,却也是一心扑在了桌子上;反复推敲已修改多遍的讲义。至于裴松的话,完全没放在心里去。
另一头,裴松整理完自己当晚的讲义,看着对面房间仍旧不出屋的小姑娘,心里闷闷的。
虽然说从前两人也都是各做各的,一天说不上几句话是经常事。但今日自从打学堂回来,槿荣就只对他说了不到十个字。
不到十个字,裴松记得清清楚楚。
心里翻腾着,很不是滋味。
回到自己房间拿了副笔纸,裴松犹豫再三,还是再度敲响了槿荣的房门。
“嗯,怎么啦?”伏案写字的槿荣抬起头转身,许是肩膀酸了,还知道借着这个机会抻一抻。
嗯,超过了十个字。裴松不舒坦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白天你讲的数字,我有个地方不太懂。”
他把准备好的纸铺在桌面zwnj;上,盯着上面他一眼就记住的数字10。
槿荣挑挑眉,不由得心下疑惑。裴松不记得了吗?临下课前,她还看到对方给胡伯讲这个来着。
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赤裸裸的质疑,槿荣偏过头凝视着裴松。直到沉默之中,对方扛不住似的轻咳了声:“我想起来了。”
槿荣放松眉眼,正要再多问两句确认一番,却见裴松敛下眸,递过手中的碳笔,继续道:“我,想问下一百怎么写?”
闻得此言,槿荣噗嗤笑出了声。
裴松的求知欲也太旺盛了。
她握着裴松的手腕,推回笔:“还没讲到呢!你要和乡亲们保持一致,耐心点嘛。”
作为同窗,裴松当然不介意和乡亲们进度一致;可作为,作为他自己也摸不准的存在,裴松只知道,这会儿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
目光落在槿荣写的讲义上,裴松心里有了主意:“好。只不过……”
他笔尖点了点竹纸:“你的於字写错了。”
啊?槿荣一看,果然。她一时没注意,把繁体的等於写成了简体的等于。
她认得於字的,甚至已经认了不少的繁体字。这次只是为了方便,却叫裴松抓了个正着。
裴松一丝不苟:“我发现了,你很多字常常写错。”
纵然有自己的道理,槿荣也是怪不好意思,诺诺地狡辩道:“那,那我能懂就行嘛。”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想撒个娇混过去。
不料裴松格外较真,目光看向她,带着一丝狡黠:“不行,你也要和乡亲们保持一致。”
“我教你写。”
一个别有用心地教,一个心不在焉地学;已经写好的讲义就那么放在一旁。裴松耐心无比地教槿荣写字,随后竟然掐着数让她写下自己念出的古文。
槿荣握着笔,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不知是什么朝代的古代,重回了高中和大学学英文时才有的听写。
偏偏真不会也就罢了,然而槿荣二十多年的简体习惯,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几句诗文,刚落下笔,槿荣就发现自己又“写错”了一小半。
完了,裴松好心纠正她写字,结果她学成这个样子。他会不会生气啊?
悄悄地抬起眼看向一旁的裴松,槿荣的睫毛轻轻抖了抖,还当自己看错。面对着如此冥顽不化的学生,裴松的心情竟然还颇佳?甚至整个人比刚进屋时飞扬多了。
她看着裴松,裴松也毫不避讳地望着槿荣,眼神温情包容的如同春风。
槿荣转过头,目光直视前方:“你怎么盯着我看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正前方窗户玻璃的倒影里,槿荣看到裴松愣了一下,笑着嗯了一声。继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洁净细腻的侧脸蹭了一下。
骗子!槿荣在心里哀嚎。
她都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转而杏眼含怒地瞪向裴松,希望对方能主动承认错误。不料只陷进了一双清清白白的眼眸中,好像在说:没错,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