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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院子里基本成型的铁锅上,槿荣镇定了下来,声音清清冷冷,问向一旁的人:“裴松哥哥,你觉得与世隔绝是一件怎样的事?”
是好事,还是坏事?
裴松坐在她身旁,抬头仰望天空,清朗的声音响在耳边:“是几百年来桃花村一直在做的事。”
“如果要你来选呢?”槿荣迫切地问道。
“你问我?”手撑在身后,裴松不由得轻笑出声:“其实我对于隐居避世这件事,无可也无不可。事实上,恰恰是我打破了桃花村的与世隔绝。”
桃花村的第一个外人并非是身染天花的渔人,而是当时逃亡至此的年幼裴松。
“过去的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外界的形势,亲人的嘱托,或者是为了报答救命恩人们的恩德。”裴松一一复述着。
受身边人回溯往事的影响,槿荣不禁想到自己刚来桃花村时的样子。贫瘠落后的村庄六百年来皆一成不变,而在动荡不断的外界,生死荣辱如浪潮般起伏翻涌。正如人有不同的向往一样,选择在哪里生活其实只是有由心而发。
既然如此……
掌心包裹着一枚玉璧,槿荣不断地摩挲它,忽然感觉到自zwnj;己的手背上覆上一双大手。只见身边的裴松目光直视她,语气笃定而温柔:“你让我此刻来说——”
四周的空气更加通畅,院子外传来了左邻右舍催促孩童回家吃饭的声音,水龙头被打开后哗哗声,碗盏的碰击声。
还有裴松仿佛在耳边低语的回答:“爱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世界。”
陪伴,守护,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几百年来,桃花村的乡人们都是在用各自有限的生命来完成这样简单的事。
抬头望向白云朵朵的碧空,只看得见向北而去的一排候鸟的影子。槿荣不由得将头枕在裴松的肩上,更近地偎依。
一年前,空难的那一瞬间,她在想些什么?
是遗憾那个成熟到离了她照样能够高速运转的成功公司吗?还是每天几乎朝夕相处却人人佩戴着面具的同事们?或者甚少见面,拨通电话脸色仍旧冷冰冰的亲近不得,逃离不掉的亲人们?
都不是。槿荣清晰地记得,坠落万丈高空的她仿佛大梦初醒。离开了一个被裹挟着而非主动选择的虚幻世界,而睁开眼所见的,才是能够倾注每一份心思与爱意的真实土地。
就像画师手握有魔力的画笔一样,桃花村因为她的存在,变幻着面貌,演绎着奇迹,变成愈发美丽的画卷。
槿荣起身开口,眼睛闪烁着灼灼亮光:“我想……让桃花村和外面再不一样些。”
彻彻底底的不一样。
瞧见裴松瞬间转为严肃的面孔,心中拟出计划的槿荣兴奋地牵着他走到浴室,伸手比划着:“在这里,做一个淋浴怎么样?”
袖中的玉璧隐隐生热,像是为槿荣的提议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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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为之振奋的,还有裴松和陶瓷窑,哦不,如今村中能工巧匠们的所在地之中的乡亲们。
姚叔捧着由槿荣精细到每一毫分尺寸制作出的“花洒”,像是欣赏传家宝一样地临着日光瞧个不停。
他不由赞叹,这其中的弧度、细孔皆有讲究,真要做并不吃力,难得是构想出样子来!
一旁休了几日婚假刚归来的学徒好奇地凑了过来,询问道:“您是从哪里搞来这漏勺一样的物什的,看着觉得好重。”
拍了下小伙子的脑袋瓜,姚叔重复着槿荣的描述:“什么漏勺!这个叫增压花洒。等接上水箱和水管后咱们就可以站着沐浴了,水流源源不断,洗起来干净又舒服。”
学徒这才注意到前方师姐师兄们正有条不紊地制作水管和阀门,还有大大的水箱。
他尽力想象着那个场面:“听着好神奇,可既然这样怎么不直接在水管末尾罩上一个漏勺底儿呢,那多方便呀!”
又拍了一下这个嘴快脑袋木的小子,姚叔回想着槿荣当日的解释,却也学不出个囫囵来。
有些复杂,什么压力,空气的,他还没太记住。
当日黄昏时分,槿荣在课上提了一嘴她正在做的淋浴,顺便帮助大家温故知新其他概念。
“其实增压花洒的工作机制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我在漏勺一样的花洒尾部增设了一个混入外部空气的装置,水流经过,空气涌入。有空气的外部压力在,使得在同等水量的情况下出水的压力变高。”
“这样,大伙儿洗澡的时候会感觉水流更大、更猛,洗起来也更通畅舒服。”
保证了持续稳定的水压,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来讲,都能大大提升淋浴的体验与效果,同时对健康也有好处。
清凉的高山瀑布固然劲儿够,然而热水部分仍旧需要在水箱中稳稳地升温,水流不会那样冲。何况到了炎热的夏日里,依靠自然的太阳能晒热洗澡水更加节能方便,从屋顶到头顶的水压,与高山下来的完全不能相较。
从前,槿荣在一些地方见到过最简陋的淋浴方式。人们把全黑色的晒水袋或者水箱放在平房的屋顶上,头天晚上自上水口注水,经太阳暴晒一天后,到了黄昏时即可流出温热的洗澡水。
然而仅凭低处重力作用出来的水流非常之小,洗倒是能洗,但十分不痛快,脾气暴躁的人说不定还会洗出一顿火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