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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来潮她决定去兜风,上了高架,一路向北。
她一直都特别烦和不熟悉的人没话找话的聊天,要谈吐得体要笑容诚恳,哪怕对方当着你的面说你最讨厌的人和事,你也要微笑着说:“是吗?这样啊!”
估计对方应酬你也烦着呢,话说回来,谁不想天天只亲近喜欢的人,讨厌谁就躲得远远的,谁不想真心诚意想夸谁夸谁想骂谁骂谁,痛快的哭放肆的笑?可人是群居动物,不是深山老林隐居着,谁也躲不开戴着面具彼此真真假假的交际,你笑我笑,你好我好,各卖一个面子。
人这一辈子,终其此生都是和本能抗争的过程,所谓压抑本性。不是每一次渴了就能喝水,饿了就能吃饭,疼了就能流眼泪,久而久之,忍耐成了习惯。
年少时满身棱角,横冲直撞,觉得谁都没什么了不起,但后来你会发现,能肆无忌惮发脾气,也是一种奢侈。
待人接物你来我往,被人称作情商的一种表现,以前沐晨不明白,她只觉得这是智商问题,因为与人相处归根到底不就是权衡利弊换位思考吗?所以不相熟的师长亲友总夸她乖巧懂事。
后来她才明白,和陌生人相处是智商,和亲近的人相处才是情商,她把所有礼貌客套留给了外人,却把自己的坏脾气负情绪毫无保留的发泄向了最亲近的人,她智商确实不错,可惜情商太低,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车不知开了多久,前方出现收费站,眼看要出城了,沐晨才掉头往回走,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不是被电话打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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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落锁,往家里走回去,这几天小区几盏路灯坏了,本来就有点胆战心惊,突然黑暗了伸出一只手拉住沐晨,她差点就掏出防狼喷雾了,险之又险的从熟悉的身影和轮廓判断出了来人。
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月光下周佑生的侧脸线条绷得死紧,俊秀眉目也透着一股子煞气,薄唇紧抿,一声不吭的拉着她往自己车上拽。
他把沐晨拉到了后车座上,自己也坐了上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你有话好好说——”
呵斥的话消失在了他冰凉的怀抱里,深秋夜凉,也不知他这样等在楼下站了多久,一身寒气。
“去哪儿了,嗯?”他轻声问:“怎么才回来?”
平平淡淡的语气,若有似无的示弱,一腔怒火都随波逐流了一样,她想了一路的冷嘲热讽也说不出口了。
“开车去高速兜风了。”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去见不喜欢的人?”
“我只是去相亲了,不就是一辈子,和谁在一起不行?找个彼此没有期待的陌生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涩然:“别这么说。”
她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看似温温和和,实则骨子里固执得变态,如果她能轻易妥协,轻易低头,早八百年就和徐泽言百年好合了。
可他真的受不了,只要一想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以小概率结婚的可能性为前提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说一些她曾经敷衍着他的话题,她对着别人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工作和爱好,他心里就一时一刻也受不了。
“我只是不明白,我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没招谁没惹谁,偏偏有人看不惯,凭什么我要为吹过的一阵风,路过的一只兔子,改变我整个人生,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笑了笑:“假如我爸妈还活着......”
她想轻描淡写的说,假如她爸妈还活着,他们一定不会干涉她半点自由,她想谈恋爱就谈恋爱,想结婚就结婚,有沐南琛罗晓旭护着她谁敢多说一句唠叨?
可是这种话明明在心里想了千百遍,居然只开了一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她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泪水前仆后继的涌出。
扭过头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这真是太丢人了。
但下一刻她就被人拉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周佑生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小声说:
“我在这里,晨晨,我还在你身边。”
周佑生曾经一度嫉妒徐泽言,嫉妒阮京,甚至是沐南琛,因为沐晨只会在他们面前流露真情实感。他总想着什么时候,她能对他放肆的哭大声的笑就好了。
然而这些年来她只在他面前哭过两次,他却每一次都恨不得替她去死。
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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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在楼下从白天徘徊到晚上,才敢上楼敲门,她开门看见不是想见的人后,眨了眨眼,泪水终于还是没落下来。
她让他进了门就没再管过他,他看着她脸色潮红,大着胆子摸了摸她额头:“你发烧了?”
“没事。”
“你吃没吃药?”
但他很快发现她连晚饭也没吃,他推着她回床上躺着,从冰箱里拿了食材煮粥炒菜,她说过不喜欢做饭他就找时间专门学了,苏颖啧啧称奇说以后谁嫁给她儿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下楼出了小区,走了很远才找到一家没有打烊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回来。
回来后发现她床前的粥一口没动。
“你这样不行,不吃饭不能吃药,不吃药感冒不会好的。”
他很着急,一直发烧烧出别的毛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