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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保姆去开门,把客人请进来,转身对沐建东说:“老先生,徐先生来了!”
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随意穿着休闲长裤和棉质衬衫,却和那些青涩少年截然不同的气质,皮带袖扣到漏出一节手腕上滑下的名表,细节之处透着精致优雅,从容风度。
男人30岁是个坎儿,一旦跨过去气质立马就不一样了。
徐泽言显然也是意料之外,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后顿住了脚步,面上却波澜不惊,一片泰然。
六七年没见过面的人就这么突兀的相遇,任谁心里都要翻几翻。于是就这么尴尬的默默相视,貌似有万语千言。
沐建东咳了一声,先发话:
“泽言怎么才到啊?听说你上周就回来了,要不是我发话你是不是都把我这个老家伙忘到脑后了?”
徐泽言回过神来,妥帖笑着:“哪能?这几天家里事多,陪着我妈去医院检查身体来着,爸爸还一直念叨着我让我来看看沐爷爷,今天终于有空,我这不是来了嘛。”
沐建东笑呵呵的点头:“这几年不见泽言越来越会说话了!”
如果说沐晨从小到大有什么被沐建东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她身边的徐泽言了,老人家一直把他当半个孙子看。
徐泽言在沐晨身边坐下,对她笑了笑:“沐晨,好久不见。”
当年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久别重逢,怎么也要唏嘘几下,也许是资本主义国家的水土特别养人,沐晨一眼就知道这人冠冕堂皇的功夫练的比他还炉火纯青,当下也笑得优雅淡然:
“是啊,好久不见。”
徐泽言前脚来,沐南笙夫妇后脚也到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沐建东脸色缓和不少,姜红极力挽留,沐晨无奈留下来吃饭。
饭后,沐建东和徐泽言喝茶,把沐晨叫到跟前。
“你给我坐下,一天到晚摆那张假惺惺的笑脸装给谁看?”
沐建东接过徐泽言递过来的茶,抿了几口,慢条斯理说:
“当年的事,我谅你年少无知,躲起来这么多年我也算你是娇纵任性,就不和你计较了。但你给我说说,当年好端端的怎么就和泽言分了?”
沐晨不语,徐泽言接过了话头:“沐爷爷,当年是我不对,晨晨脸皮薄,您别逼她了。”
“不像话!”
沐建东瞪了沐晨一眼:“我不管你们这些小年轻分分合合的闹什么别扭,泽言这孩子从小到大对你多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还闹什么脾气?当初你就该和泽言一起出国去!”
他又对徐泽言说:“我上回见到你妈妈还提起你呢,这几年在外面就忙着事业,也没带回家里个相当的人,怎么样,有结婚的打算吗?”
徐泽言闻弦歌知雅意,看了沐晨一眼,慢慢说:“近来父母也希望我早些找个结婚的对象,可我总觉得这事不能勉强,找个彼此熟悉一辈子相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沐建东赞许笑道:“没错,找来找去最后还得是找身边知根知底的。”
沐晨起身:“爷爷你们慢聊,我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再晚不好打车了。”
“你给我站住!”
沐建东怒不可遏站起来,狠狠砸了下拐杖,“混账东西,一点家教也没有!谁教你的?我还没有说完话!”
沐南笙闻声赶紧过来扶着他,劝道:“爸,您慢点,别和晨晨生气,好不容易见一面…”
“你闭嘴!兔崽子我忍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摆那副全世界都欠你的嘴脸给谁看?你今天就给我说说清楚,我欠了你什么?说!”
有些旧事不提,是既往不咎,有些旧事不提,是装聋作哑,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图个粉饰太平,何必拆穿?
沐晨最烦算旧账,谁没对谁没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是揭了伤疤撒盐。
她刚想说什么,沐建东又开口了:“我还没提你当年做那些混账事呢!你害得人家周萱从楼梯上摔下去孩子都没了,我沐家没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老周不在了,我今天非得压着你去周家道歉去不可!”
不愧是搞过政治的人,真知道怎么往人痛处戳,沐晨被他几句话激得差点失去理智,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少冲动,会在自己父母葬礼上闹事的小孩子了。
多年工作经验告诉她,不是得理不饶人,通常是无理辩三分,声越大的越心虚。
是非对错有时候根本不重要,此时此刻她年轻力壮站在这里,面前这个老人白发苍苍气的浑身发抖,几乎拿不住拐杖,还谈什么谁输谁赢?
“爷爷你早点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她点点头,转身就走。
沐建东被姜红和沐南笙拉着没法动作,气得把拐杖一把扔过去。
“你给我滚——”
徐泽言上前一步抱住沐晨躲开了飞来的拐杖,匆匆和众人道别:
“我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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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夏夜的天空看不见星星,只是一片朦胧的暗红,正赶上晚高峰的尾声,车在灯海车流中缓慢的移动。
两人相对沉默,沐晨侧头看向窗外数路灯。
徐泽言先打破沉寂: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有些话说出来实在是酸,但仍然要说,就像高手过招前的切口一样,你不说,凭白气势弱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