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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头……”何安黎惴惴不安地重复道, “他们都没有头……”
林淇死去时, 也没有头。
巫马是站在石桥往下看, 昏蒙的光线完全看不清尸体断头的细节。巫马用钢丝线串成套索垂下去, 穿过一具尸体的手臂,然后交叉勒紧;锋利的钢丝线裁断骨肉,手掌断裂脱落。巫马又抛下一枚钩子,将单独的手掌钓了上来。
这一系列动作若是交给人类来完成,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练习,才能做到像巫马这般精准和轻松。
钓上来的手掌是放在石匣子里带回的那只。
就在何安黎认为会看到巫马继续走近石桥尽头的圆台时,投影画面已经转到了站在圆台上的第一视角。
石塔上方漆黑如夜,顶部冲破地面的入口透进一缕光,亮光隐隐照见建筑斜支的四条棱角;那处光源是沙漠里月夜的红光,坐井观天显得像一轮月亮。
被黑暗过滤后的暗然月光洒在圆台的轴心,一根方柱顶着一尊圆形托盘,托盘是一块刻满花纹的石板,正中央放着同样雕纹密集的石匣子。
巫马的手指碰到匣子,纹路绽放出绿幽幽的光。
石匣被打开,里面空荡荡,巫马把切割的手掌放进去,抱起匣子,开始端详圆盘表面雕刻的图案。
“我认为这是一幅地图,您能解读吗?”巫马出声打断她的思路。
何安黎转头,巫马取出自己的左眼球读取记忆,于是左边眼眶变成黑洞,剩一只赤金色右眼看着她。
“我试试。”何安黎说。她在符号学领域造诣颇深,解读古文字和壁画向来是她的专长。
目前在Cielt45发现的遗迹与人类文明有众多共通处,她相信她有能力破解这颗星球的文字与密码。
“我信任您。”巫马说。他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正色道:“对了,由于我们仅有的生物学家亚瑟不幸身亡,所以我代替他对那只手掌做了基因检测;结果很有意思,您应该去看看。”
提到这一点,何安黎的心情难以言喻的激动;她一直坚信人类的诞生绝非偶然,既然Cielt45行星存在过与人类高度相似的种族,那该种族与人类在基因上是否同根同源?如果是,地球就未必是人类的起源,所谓进化论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我们,人类,在茫茫宇宙中其实有另一支同族,他们曾在一段时间内文明程度与科技发展超越过我们;是Cielt45和地球恰好孕育出了相同的生命,还是同一种生命选择来到不同的星球诞生?
光是提出这样的假设,何安黎的内心已澎湃激昂。
——我们是什么?我们来自何方?我们去往何处?
在这个终极问题面前,人类创造的一切财富与历史,文明与艺术瑰宝,全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终有机会接近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吗?
巫马领着她走进实验室。检测样本是不知名巨人族男性的手掌,和一根属于人类的黑色头发。
何安黎问:“那是谁的头发?”
巫马回答:“您的,希望您不介意我收藏过您的一根头发。”
“我不介意。”
“那就好。”巫马的眼球早就放回眼眶,变回完美无缺的模样,他嘴角噙笑,为她展示基因检测报告里两种DNA序列的对比图。
看到结果,何安黎先是怔了,然后久久说不出话来,眼眶发热,鼻尖酸楚。
完全一致啊。
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没有想到这趟目的地虚渺的旅程,居然能带给她这么重大的意义。
他们找到的不是外星文明和其他种族,而是生活在另一颗星球的人类,是基因序列相同的“我们”。
***
郁臻睡了满满十二个小时,非常知足,但醒来后胃饿得难受。
杜彧翻出自己私藏的零食摆了满床,让他随便吃。
想到飞船供应的食物,郁臻着实没胃口,随便撕开一袋零食肉干吃起来,管它过不过期呢。
杜彧就抱着小熊,干巴巴地瞧着他。
“你看我干嘛?”郁臻不懂,这小孩一开始挺高冷成熟的,怎么过了一天就变成哈巴狗德行了,主要是自己也没骨头喂他啊。
“我听他们说,死了好多人呢。”杜彧皱着脸,忧愁道,“我就很担心你……”
小孩故作深沉和悲伤都只会逗人笑,郁臻赏脸地笑了笑,说:“你跟长大以后的你,还真的很不一样诶。”
“人都是会变的嘛。”小孩说。
郁臻不闲扯了,提正事道:“我让你去找巫马要东西,你去没有?”
他睡了十二个小时,杜彧不可能也睡了这么久,死小鬼肯定偷懒了。
“他在和别人一起工作,好像是弄一块大石头什么的,我进不去实验室,他们也不给我开门……”杜彧耸耸肩,心虚道,“就没有要到啊。”
郁臻:“研究石头?和谁一起?”
石头指的绝对是巫马从石塔里带出的石匣子,唯有那玩意儿有点研究价值。
小孩冥思苦想地挠头,“何……何什么,头发长长的那个。”
“……我去看看。”郁臻利索地下床去了卫生间洗漱。
他对巫马的印象败坏到极点了,长得那么像成年版杜彧(他最讨厌的一版),心眼儿还多,不是好东西,让何安黎跟巫马单独相处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