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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彧道:“那边还有个桶。”
“脏死了,我才不用呢。”郁臻万分嫌恶。
杜彧:“宁愿守着一杯水渴死也不用?”
郁臻:“是!”
以免万不得已之时走上绝路,杜彧将凝固着血污的铁桶冲刷了无数遍,放满水,搁在墙边。
“等足够渴的时候,你也许会想喝。”
郁臻:“你说的好像我们真会在这里待到死。”
杜彧:“至少一天一夜。”
语毕,轰隆隆的异响自头顶、脚下传来!
悬吊的灯泡晃荡不停,沙石簌簌抖落。
——紧锁的铁门、抵住门的桌椅、墙角的水桶,以及地面的玻璃杯;除了人以外的所有物体,皆因震动而高频度颤抖着,清水在容器里波荡,溢出杯口桶沿泼洒出来。
一些绝望的惨叫被坚厚的岩石层隔绝,变成了微弱遥远的呓语声进入他们的耳朵。
震动持续了数分钟,石室终于恢复宁静。
郁臻长吁短叹地抱着膝盖,头靠在自己胳膊上,歪脑袋看人,“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杜彧没心思聊天,但他也没有在想别的事,随便接了一句:“家里有人等你吗?”
“没有。”郁臻把头转去反方向,用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哎……我只是找个兼职而已,你死活不配合我……”
好了,又开始胡言乱语模式了。
杜彧暗自摇头,摸出方才和血清一起找到的手记本、铅笔——幸亏笔尖没断,画起了几幅深深印在脑海里的死相。
当人沉迷于一件事当中,时间便会流逝得飞快。
杜彧一口气画到了后半夜,眼睛胀痛,揉了揉眼再去看郁臻——
人不见了。
他抬头逡视石室的四面墙,许久没感觉过的森冷寒意渗透了脊梁,直击心脏。
这里不是他原先待的那间石室了!
顶部的石缝消失,变为一面平整的天花板,没有沙尘、水桶、杯子……紧闭的房门前亦无堵塞的家具。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实。
即使郁臻能在他专注期间打开门搬空所有的东西,也做不到为房间填充一层新屋顶。
杜彧丢了纸笔,走到门边——
门也变了,由铁门变作一扇普通木门,漆成深绿色,没有锁。
他并未多加犹豫,握住门把手拉开房门。
***
浴室独有的香薰泡沫味道被热气一蒸,化作暖融融的象征“家”的氛围,以他为圆心往四周扩散。
明亮的灯下卧室装潢简洁却不失温馨,莫名眼熟。
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他急于寻找的那个,突然间消失的人——
郁臻趴在抱枕上翻他床头的旧杂志——很旧,属于上世纪的产物,纸张泛黄,插画褪色。
杜彧记得那本杂志,想不起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了,但他的确曾拥有过一本这样的杂志,封面是嘴叼着玫瑰花的金毛犬。
郁臻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合上杂志扔回床头,翻身下床,不耐烦道:“慢得要死……搞得跟是我要睡你一样……”
杜彧不明所以,而对方已然挤开他,走进雾气腾腾的浴室,“啪嗒”地关上了门。
这场景熟悉又陌生,比既视感更浓烈清晰,却不如回忆那般真切。
杜彧疑惑地走到床边,拿起那本郁臻刚放下的旧杂志,无数意识画面拼凑的碎片涌上心头,一幕幕轮换在眼前浮现。
真假难辨。
第147章 神弃之地(十九) 碎片
那一天一夜的情景, 像是在放映一部声效模糊、剪辑混乱的电影。
他坐在卧室床边,听着浴室的水声,尚未回神, 背后响起一声绵软的猫叫。
“喵嗷——”
杜彧扭头, 一只纯白的长毛猫正在被褥上翻着肚皮打滚儿, 蓝眼睛眯起, 粉红色小舌头一来一回地舔着爪子。
这是他的猫。
他似乎拥有多重记忆, 它们如同千层楼, 秩序井然地重叠在他脑细胞构成的宇宙里,当看到相关事物, 意识会自动读取那一层的信息。
像这只猫, 他关于它的记忆就有两层,一层是它是只平凡的母猫, 怀孕后钻进地下室,再也没能出来, 最后死在了那里, 蓝眼睛被老鼠或是蚂蚁吃掉了,剩下空空的眼眶。
另一层是这只猫会变成人, 还是个柳枝般细长秀气的男性, 他们会一起睡觉。
杜彧看着猫,犹疑地探出手,摸了摸它的肚子。
小猫舒服地直呼噜,翻滚得不亦乐乎。
杜彧想到浴室里的人,转身回看, 可本该是浴室门的位置却是一面墙, 挂着相框和油画。
——房间布局又变了, 这次变回他最熟悉的场所, 他的从小居住生活的卧室。
他再去看床上的猫。
没有猫了,躺在他被窝里的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长出猫耳朵的郁臻。
杜彧仿佛是被放进实验器皿的小白鼠,面对突然巨大化的猫不敢轻举妄动,他侧躺到床上,静静地凝视对方的脸、耳朵、脖子。
猫耳版的郁臻睡得很沉,那是绝对信任的环境,才能表现出的放松而舒适的睡态,在他躺好后,两条手臂伸来环住他的脖子,多出一对尖耳朵的脑袋拱进他的胸前。
“嗯……”
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是小猫熟睡时被打扰,音调上扬的嗔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