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一震，脑子陷入混乱，不知是没清醒还是惊到没反应过来，只跟着叶春湄走。
    “你爸已经赶过去了。”
    她压抑的泣音在车里额外明显。
    沈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眼神扫过车窗外的漆黑夜色，像有无数魑魅魍魉横行在外，叫嚣着报复。
    “我没想到的，你奶奶身体不好，我想让她明天过来，但她先挂了电话……”
    叶春湄叨叨絮絮，她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
    要是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她良心不安。
    沈曜终于回了神，后背竟然出了冷汗，车内的暖气都没能让他冰冷的手指回温。
    “奶奶……怎么了？”
    沈曜喉咙干涩。
    叶春湄含着泪看他，“她出门后不小心摔着了，一下子晕过去，接着就送医院了。”
    平常人摔跤没有什么，但那是老人，且身体不好……要是有什么事该怎么办？
    叶春湄接着想到了沈庄，他是那么在意家庭，对老人也从来没有重过一句话，他心里一定更难受。
    沈曜手指抓紧，指骨泛着白，用尽了极大的力气压抑住内心的颤动。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大多数都是老太太叮嘱他的话。
    老人家说话有时候会啰嗦，不停地重复，他也只是敷衍着，因为他知道就算这样也没关系。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进到医院里边，里面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房间里，老太太闭着双眼，手上打着吊针。
    沈庄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正装，明显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现在的他没有以往的气势，尽管背脊挺直，微垂的头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叶春湄看到他的那刻，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庄看见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看了一眼老太太，带着他们往外走。
    出到走廊，叶春湄看到沈庄眼里全是血丝，猩红得可怕，她低声问：“妈现在怎么样了？”
    沈庄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声音被锯子割裂似的，“情况不好，你也看到了。”
    他视线落到了旁边站着的沈曜身上。
    原本脱力的身体在瞬间又聚起了力量，他疾步走过去，抬手想要给沈曜一巴掌。
    但手掌在快要打在脸上的那刻，又止住了。
    他知道，老太太在这时间点赶过来是为什么。
    他是他的儿子，而老太太是他的母亲。
    任何一个出了问题，都是在剜他心头肉。
    老太太哪怕身体不适都想要过来说情，不就是因为宠爱她的孙子吗。
    他垂下手，说：“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了。”
    叶春湄连忙抓住他的手，着急解释，“阿曜也没想到妈会出现意外，等妈醒来后我们再好好说……”
    沈曜面色苍白，他怎么能想到会这种情况。
    没人告诉他奶奶的身体不好，他也只是像之前一样享受着亲人的爱护而已。
    这次却是因为他……
    一股锥心的痛楚从心脏口蔓延开来，疼得他牙齿发颤，眼泪滚落。
    他伤害到了爱他的人。
    之前那些诅咒骂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化成了现实，他心里越恨，恨那个让他做出这些事情，导致这些后果的人。
    唐时苏。
    *
    作者有话要说：
    酝酿中，然后搞事。
    第48章 酝酿
    老太太脑出血动了手术后, 沈庄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哪怕他有钱请专门的人来看护，却还是不放心。
    总要亲眼看着才安心。
    他一天多没合眼了, 叶春湄劝他回去休息，他才像回过神似的，慢慢站起来, 又看了老太太一会，离开前跟她说：“照看好妈。”
    ……
    沈曜是在四天后再次进到医院的。
    这四天里他想到了很多事, 大多是他之前不以为意的小事, 一点点积累起来，竟然有了重量, 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老太太醒了，不过一半的身体动不了, 脑子也转得慢, 像是老款的台式电脑，好一会才给出回应。
    “你奶奶中风偏瘫。”
    叶春湄在门外小声跟他说。
    沈曜觉得绝望，眼前的老人面容歪着，和之前那个慈祥看着她的奶奶完全不一样。
    “阿曜。”
    沈曜走过去，后悔的情绪缠上他，荆条一样束紧, 他低着头，像做错的孩子般道歉：“对不起……奶奶。”
    老太太似乎是想露出笑容，但面容越发扭曲, “奶奶没事。”
    沈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颊湿润, 泪水从下巴滚落至衣服。
    他在想,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但老太太之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拄着拐杖了，老人的身体是一直在变差的，以为的身体健康，不过是老人在撑口气而已。
    叶春湄心酸极了，沈曜一直都是无法无天小霸王模样，哪里像现在这样哭过。
    老太太慢慢抓住了沈曜的手，“阿曜，你爸爸他很在乎你，你要多听他的话。”
    沈曜在她的目光下，只能点头。
    “别那么调皮，好好读书……”
    老太太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其中许多都是她说过许多遍的话，但没有一次让沈曜像今天这样记忆深刻。
    老太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