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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曲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只觉得口中还散发着焦糊气息的肉如同一块石头堵在他的嗓子眼儿里,噎得他发慌。
他静静地看着时君御,一双眼睛犹如落入地平线的太阳,从欣喜的璀璨变为暗淡的灰色。时君御不可能不知道,从小到大时先御以借的名义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又有哪一次归还过。
“那是巫送给我的。”
许久,他才艰难地咽下肉块,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
那是白苏送给他的礼物,是最珍贵的宝物。
可这种无声的拒绝听在时君御耳中根本不痛不痒,他轻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但是巫既然给了你,那它就是你的东西。你愿意给谁就给谁,就算是巫也不会干涉。”
可是我不想给时先御!
无声的呐喊在心底喷薄而出,时曲难受得心都要绞成一团。
“我还要用……”
他说不出那么决绝的拒绝,只能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意思。
时君御不满地皱起了眉,略带谴责地看向时曲,似乎不明白时曲怎么能连这样的小事都不同意。
“时曲,先御是你的弟弟,是你的家人、手足、同胞。作为哥哥,你应该让着他,而不是整天斤斤计较,这也太小心眼儿了。”
“而且我都说过,他只是借去玩几天就会还你,少用一天两天根本耽误不了你什么事,你居然不愿意,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小时候,父亲把你从荒原里捡回来,家里硬生生多了一张嘴,也没有人说过什么,更没有把你抛弃。还记得父亲教育过我们什么吗?要尊老爱幼、兄弟齐心,你难道把他的教诲都给忘了吗?”
时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对他有大恩,不仅救了他的命,更是将他抚养长大。短短五年的岁月不算长,却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刻。
面对时君御的指责,他除了低头妥协,似乎再也没有反抗的空间了。
见他同意,时君御才满意,让他赶紧去取来,免得时先御又要闹腾。
时曲不舍地将巨斧放在时君御的手中,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也被扯了过去,疼得不行。走出屋子,外面的风吹得很冷,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尤其是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失去了巨斧的助力,时曲的战斗力一落千丈,还未能适应的族人们一时慌了手脚,受伤的人急剧增加。
“时曲,你怎么搞的啊,为什么不用巨斧?”
“时曲,巫赐予你巨斧是让你保卫部落,而不是据为己有!”
“时曲,你太自私了!”
……
一连串的指责如同来自四面八方的箭将他浑身都刺穿,可时曲却只能沉默地低头忍受,无力为自己辩驳什么。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又从天堂掉落到了地狱,重新回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又来?!”
这几日送到白苏这里受伤的兽人越来越多,也让他的脾气暴躁了起来。
今天看着甚至还有断了腿儿的兽人,他一下子就没绷住自己的怒火,毫不客气地朝时君御开了火。
“族长,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要是不会带队就好好得休息几天再去,不然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扛着族人的尸体回来!”
“看你们这么卖力,我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猎物,可分明只是些普通的、完全有余力猎杀的野兽。怎么?在家时间长了,骨头肌肉都松弛了?”
时君御被人这样指责怎么可能不生气,可他确实理亏,只能沉默地低下头。
“巫大人,这并不是族长的错……”
见巫发这么大的火,一个兽人小心翼翼地出声,为族长辩解道。
时君御心道不好,正准备阻止他胡说,就见白苏已经抬起手,示意那个兽人出来。
“那你说说,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是时曲!他明明有您赐下的巨斧,却就是不拿出来使用,害得这么多族人受伤,简直可恨至极!”
白苏挑眉,看向束手静立的时曲,神色莫测。听到族人的话,他靠回自己柔软的坐垫上,眼神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扫过,带着无形的威压。
“既然如此,那时曲也就不配再得到巨斧。来人,去时曲的屋里把巨斧取回来,我要将它赏给族里其他的勇士。”
兽人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不等时君御发话就争先夺后地跑了出去,想要第一时间把巨斧取过来,说不定受赏的勇士就是自己。
时君御脸色难看,他没想到白苏竟会如此行动,一时间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不过他知道时曲是绝对不会供出他和先御的,只要时曲一人扛下,说不定他还能偷偷把巨斧运送到王城换取利益。
想到这,他原本忐忑的心情变得平缓起来,甚至颇为隐晦地扫了白苏一眼,带着隐隐的得意。
等兽人们回来却是两手空空,又是不解又是气愤地报告,说是根本就没在时曲房中看见巨斧。
白苏闻言坐直了身子,眼如寒星,声如冰霜:“很好!没想到在我们部落里居然也有窃贼这样耻辱的存在,从现在起所有人都呆在这里不许乱动,时芒、时真、时又,你们三个分别带人到每家每户搜索,务必把巨斧给我找出来!”
时君御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发号施令的白苏,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行事。他立刻就要站起来反对,却被白苏直接出言断了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