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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仰天叹息,大概,这回,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村长这一大段话,沈茁听得一半明白一半糊涂桑叶汤里有药,那肯定是左耀动的手脚。出事后他找顾山川,所以这件事是顾山川指使的。
但什么叫走上了当年的老路?这次下药不是没成功吗?
殷未却明白了:药性发作时,左耀捂着肚子脸色发白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显然,信息素紊乱对他和沈茁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他事先也并不知情。殷未再次对这个世界的Omega弱势群体感到同情。
谁知道左耀会不会是下一个沈柔,世上会不会多出另一个沈茁。
村长沉默地起身去厨房做早饭,厨艺依旧是一言难尽。大家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到底还是觉得左耀做得更可口。看着厨房里没用完的鲜嫩桑叶,叹气声时不时响起大概也是真的没机会再吃他做的饭了。
这样过了三天。
村里孩子们逐渐培养起了勤奋向学的好习惯。殷未考察环境以后把村子纳入了公司养殖基地之一,免费赠送奶牛给村民喂养,收获的牛奶再检验购买回收。至于蚕桑,村里不缺心灵手巧又细致勤劳的人,缫丝纺织很快也能发展起来。
很多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连科考队员们的工作也有了进展,但也因此和村民们发生了冲突
他们使用金属探测仪在村里四处寻找,到处都没有收获。兜兜转转回到第一天住宿的国师庙,探测仪试探性地往塑像上一扫,滴滴地响起来。
殷未闻讯赶到的时候,村长领着一帮村民和科考队对峙,他一把推开唐教授,那可是年轻的科考队员们敬仰追随的对象,小伙子们当即就怒了,几天以来吃不好住不好的不满都爆发出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知不知道妨碍我们工作是什么性质,我们带着国家下发的任务不就是一尊破泥塑吗之类的话脱口而出。
村长额上青筋暴露,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他们打起来,沈茁上前拦住,殷未则劝科考队冷静。
你们刨人祖坟都面不红心不跳,还有什么在乎的!我们的神,在这上千年了,不准你们乱来!村长愤怒地嘶吼着。
唐教授擦了擦汗,按着尚有余悸的心口说,不是刨人祖坟,也不是要胡乱破坏。唉,考古是为了更好地还原历史啊对了,小殷,你懂历史的,跟他们好好解释解释!唐教授看见殷未,像找着救星似的。
村长忿忿地瞪着他们,能有什么好说的!不听!
忽然间殷未成了争论的中心,他无奈地摇摇头,问唐教授:您总得先告诉我,你们在找的,到底是什么?
先前只知道要找的文物是祭礼上的用具,是之前双人合葬陵墓里应有却缺少的,具体是什么,殷未一直不得而知。
唐教授迟疑片刻,说:虽然我不敢百分百确定,塑像里被黄泥封住的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但可能性很大。
这些还是保密内容,但说给你们听也问题不大:墓葬中出土的碑文,上面写着,帝与国师合葬景陵,外镇双雄麒麟,内安眷侣魂魄。斯先君也,有德于躬耕,施惠于蚕桑墓中出土了皇帝御用的农具,但蚕桑相关的用具却缺失了。
按照已有考古资料,这位国师曾代皇后职权行亲蚕礼。唐教授凝视面前国师塑像的宽大袍袖,我想,失落的文物,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了。小殷,我想这背后代表的,不仅是写实的历史,还是一段有温度的相守故事,等着讲述给后人听。你能理解吗?
殷未久久地沉默着。
世界线的牵扯再次生动地展现在殷未眼前沈琢世界里展览上失落的金钩礼具,大概就在眼前的泥塑里。
皇帝灼临终遗言被后人曲解,以为他想推崇国师亲蚕礼桑的功德,所以在这满植绿桑的村落里,留下这么一座,历经风雨面容模糊的国师像。
开,还是不开。
好像所有人都在等殷未的决定村长眼看着他几天之内就让村子焕然一新,心底莫名地认同了沈茁先前的话殷未和国师是很像的,所以他做出的决定,村长会无条件认同。至于沈茁,他凝望着塑像,眼前与梦境交织,他意识昏沉心里一团模糊,也希望殷未给他一个清晰的出路。
唐教授扫了一圈在场众人,又说:我们队受国家指派,有自由行动的权力,也担负着明晰历史的重任。如果金钩礼具在塑像里,或许目前还能保存得很好。但还有更紧迫的,耽搁不起据碑文里说,皇帝留下不少关于国师的书信,生前未曾面世,死后也封存不发。那其中的文字,远比金银珠宝更有价值金银珠宝只能说明,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怎样的国家;文字却能说明,皇帝是个怎样的人,解释他的一生。
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在场没有谁比殷未更有话语权。但时至今日,殷未也说不清,沈灼到底是怎样的那些本可以用心去认识他的时光,都过去了。
打开看看吧。殷未深呼吸一次,余光里扫见沈茁那张熟悉的面孔,很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