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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是现在!沈灼激动地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不是什么大楚皇帝了,你也不是什么国师!就算今天刨出来的是你我合葬的尸骨又怎样!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我要你是我一个人的!世事无常,我看不透看不懂,我只要你!
白色的小药片从掌心滑落,滚在黄土里,玻璃杯也扔在地上摔碎了。沈灼看着殷未手腕被掐出的红痕,反应过来自己失控,往后退了一步。
殷未看了一会地上,上前轻轻搭住沈灼肩膀,用额头抵着他的,温度又烫起来了。
生病的人总是会脆弱无助些。
陛下,你永远是我的陛下。殷未碰了碰他的额头又分开,牵着手把人带回帐篷里,重新喂了药片到他嘴边。
沈灼连带殷未捏着药的食指拇指一起含了进去,要水。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沈灼皱着眉含糊不清地说。
殷未递了温水过去,陛下不用怕。
朕没有怕!沈灼喝着水也不忘反驳,呛得直咳嗽。
嗯,陛下不会怕。殷未给他拍背,态度非常温和。
虽然快穿生活混乱而断续,设定里国师少年时就来到大楚,但殷未并没有真正完整地拥有数年古人的生活,他的时间片段都是围绕沈灼打转的
看他被欺负,帮他脱困;看他有了实权,忍不住帮他打点明明是要做垫脚石的,却做了他的后盾。
因此,沈灼登基都比系统预计的剧情要早些,系统夸宿主尽职,可没有感情的东西不会知道,或许殷未之前自己都不知道,所做额外的一切,无关任务,只是因为沈灼这个人而已。
为了任务还是真情流露,差别太大了。
从那时,小小的人哭着抱住他,喊阿未哥哥,心就软了,直到现在。
殷未太知道,小可怜害怕又无助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
时空突变,熟悉的一切不复存在。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遗骸,这既超越认知又让人恐怖。陛下他,到底只有二十岁,走丢了上千年啊。
握着沈灼略带颤抖的手,殷未说:在另一个世界,我见过我们死后的模样了。陛下龙章凤姿,连骨相都是极美的。
沈灼的心瞬间跳得没有那么乱了,他垂头,看着殷未纤长的手指。
你在,是么?小心翼翼的语气。
我在。殷未肯定地回答,国师在陛下身边,我在你身边。
我们共度了多少年?沈灼抬起头,眸子里满含希冀。
殷未沉默了。
说过不骗他了,殷未也不想告诉他残忍的真相:在他现有记忆的短短一个多月后,国师的生命就走到头了,抛下皇帝一个人。
当时是为什么来着?
记起来了,是皇帝设下陷阱捉拿裴珏,瞒了身边所有人,包括殷未。
至于么?
殷未现在想来觉得突兀,就因为一个谎言,闹到这样的地步。
但那是在殷未最信任他的时候,沈灼对他有所隐瞒。那时,殷未顾不得思考死在快穿世界里本位世界的自己会怎样,反正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就差一点啊,殷未就会心甘情愿留在那里了。
沈灼读懂了他的沉默,小声说:若是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今日尸骨不宁也算是报应了。
殷未摇摇头,算不清了。
真要计较谁骗了谁,殷未也没做过几天老实人。算了,过去的事不用再计较,以后谁也别骗谁就好了。
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出声:【宿主是要放弃本位世界,留在攻略对象皇帝灼身边吗?】
殷未没回答。
但人总会做出选择。
他觉得小瞎子可怜,憨憨有趣,都没有对沈灼那样,真正把他当成一个值得崇拜的男人看待。
吃了感冒药就容易犯困,陛下也不例外。殷未把沈灼安顿在折叠床上睡着了,才披着衣服走出帐篷。
四处都有巡逻的保安和警务人员,殷未脖子上挂了沈琢给的工作证,因此没人拦着。他转了一圈,找到了沈琢。
墓坑已经往下挖了近三米,殷未站在隔离线外看坑里穿着专业工作服的人,像地下筑巢的白蚁,每个人头顶都顶着一盏探灯,又像一只只萤火虫,埋头在土堆里。
间或有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新出土的陪葬品送到沈琢面前。
沈琢也穿着工作服,脚下戴着鞋套,但头上没灯。
那话怎么说的,瞎子点灯白费蜡。殷未皱了皱眉。
一波一波的人把东西送到沈琢面前,他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触几下辨别就分好了类,让工作人员放到不同的地方进行保管。
就算是失去了视觉,他还是天之骄子。他应该在这样庄严的场合担当重任,而不是困在家里做温柔人夫。
殷未想,没有自己,沈琢也能过得很好。或许他以后能在自己热爱的行业里遇见更适合的人。放手或许也是一种成全
殷未回过神来,想喊沈琢一声,却发现人不在原地了。一回头,沈琢站在他身后,摘下带泥的手套攥在左手,右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殷未,身子晃了晃,殷未赶忙把人扶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