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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师兄与他是一种人, 不,师兄比她更眷恋这悠长宁静的日子。
“醒时醒,困时睡。看门外落叶纷繁,看田里硕果累累,看瓜田李下。看时光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你怎么就那么能呢?”师父老是看师兄骀荡懒惰的样子气得跳脚。
“认了吧。你找回来了两个懒徒弟。”师兄轻笑着看也不看师父,扔给她一个熟透了的野果子。
是挺懒的,落叶飘飘,他们不扫。天里麦子压弯了腰, 他们不顾。后山菜园子里的菜他们永远只摘最新鲜的。
“师兄我活的就是舒心,作甚要考虑那么多?这样的日子,偷欢一日就是赚了一日。。。。。”
若不是那书房里奇门遁甲, 经史子集,天道卦象汗牛充栋,陈苏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桃花源。
陈苏真的很喜欢这里, 真的。
可这桃花源太过美好,美好得不经意碰一下就碎成了渣滓, 当它随风而逝的时候,她才知道,那阻隔理想与现实的不仅是那一座森然冷寂的皇宫,还有她自出身起便躲不掉的命运。不管她走到哪里。身份,是不会变的。她永远都还是陈国的嫡公主。
陈苏听到噩耗是晋国的德武二十八年。她母后临死前让人挖了自己的双眼。“陛下昏庸,太子无道,我死了也要看着你们的天之将颓。”
那最恶毒的诅咒是她的母后最后的遗言。可为什么,她既然立下最恶毒的誓言还要派人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千里迢迢的自己?
一刹那,陈苏又回到了那灰暗斑驳的天地里。那里的气息都散发这令人欲呕的陈腐血腥。
她以为自己是上天眷顾才能来到这儿,殊不知,打破了最后一丝妄想,她狼狈得不知所措。
她开始拼命读书,拼命将那藏书阁里所有的东西塞进她的脑里心里,塞的自己泪流满面。
这才是她被母后送来太虚山的目的。
“太虚山的幽冥子只教辅国之才。云雨虽亡日月新。日后你皇兄登了大宝,也是性子柔的,唯有你能为他扫平一切。”那随眼睛送来的绝笔书里,一笔一划写尽了她最后的一丝幻想。到了最后一刻,她那看似端庄和婉的母后还在昭彰她的野心,将她送上一条绝路。
她的未来,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做主过。
那个追云逐月静看花开落的陈苏从来都不应该出现的。
所以那个她死了。湮没成了记忆长河里一朵不经意的浪花。
“你这样怎能行?”幽冥子夺过他的书。吹着胡子,瞪着眼。“你母后糊涂,你也糊涂?老子从来只是顺天而为,从未见过你这种赶鸭子上架的。”
他修的是逍遥道。是顺乎天,随其意,是大道有道,大道无为。不是为了人间痴妄将自己逼至绝境的贪嗔痴。
“你下山去吧。我教不了你。”幽冥子皱着眉要将她赶下山。
“你莫哭,哭了他也不会收你。那老头心胸大过天,能容天下事,唯独容不得有人违了他的道义。”师兄皱着眉看着跪在门前的陈苏,那眉头,漾起一丝不可见的怜惜。
“你这样。。。。。。。。”
陈苏永远还记得那时候的师兄。青衫微冷,冰雪为骨,一双桃花眼微眯时,似朝霞,仿落花。玉般的面容清清伶伶,微微一皱就让人揪了心。恨不得为了他去皱眉。
师兄说,“你想学的东西,我所知唯有一个人能教。可你若是学了,可还能与我一起闲看花开落?”
“我知道你是喜欢与我一起的。”
…………………………
师兄说的对,她想学的是攻心计,想踩那登云梯。怕是真的只有那令人闻风丧胆,声名在外的战神靖王可以教了。
那天桃花灼灼,她随着路过太虚山上的靖王下了山。
“你是姑娘家。”靖王长着和师兄一样的桃花眼。只是紧绷着脸,一脸冷峻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她。
“苏儿知道。苏儿愿意当个奴婢。”陈苏咬着唇,眼里潋滟着迷蒙的水汽。手里下意识地搅着自己的衣角。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带她上马,带着她进了营地,手把手地教她。
她叫他爷,她仰望着这南征北伐,四处平乱给百姓安定的大英雄,她想着哪一日自己也能如他一般,杀宵小,除贪官,护着自己最心爱的一处柔软。
爷说她聪明。说她就是天生的上位者。说她有野心,又坚忍。说她沉稳果断有大将之风。
爷说的怕是对的,因为爷口中的自己和那个在陈国里杀伐果决亲自将自己皇兄扶上皇位的谨礼公主陈苏如出一辙。
她走了,走的果决。不带一丝的后悔。
陈国乱了。
皇兄一封加急的书信将她急召了回去。父皇驾崩,太子暴亡。陈国群龙无首,又波涛汹涌只等着她遵着母后的遗愿将她那个软弱的皇兄推上皇位。她又怎能不走?
她匆匆回去帮着皇兄收拾烂摊子。到头来才知道她的母后早在四年前预见了结果。
四年后,她不再是因为一句话就惹得别人丢了命,躲在母后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她不再是为了自己嫡公主的身份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故作骄矜的傻丫头。
四年后,她变成了运筹帷幄的又一个靖王。她谈笑间解了冰刃,她翻云覆雨,她用那无上心计为她皇兄夺了天下,遂了她母后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