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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越来越多修士们被方才的震响吸引前来围观,虽然被执法堂弟子们拦下,却仍蹙足在崖下警戒线外。
虽然相距尚远,依然有人掏出各种法器或施术遥遥相望。
修士们的五感敏锐,又有两位大乘境修士,夏应弦眼神微动,指着季修白道:“我见他擅闯禁地,前来阻止,打斗间不慎触碰了禁制。”
季修白本想反驳,却见对方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他眼神微动,心知不能暴露了尊主复生之事,便默契地接下了这句,并先发制人指着秋照夜道:“是他压制尊主尸身在先,我此番前来就是要为尊主讨回个公道。”
阮妙真远远瞧见顾惊羽的尸身正好端端地被搂在秋照夜的怀里,不由蹙起了眉,难道之前与她交手的果真不是顾惊羽?
此时顾惊羽也赶到了现场,因他宗主亲徒的身份,并未受到拦截,便畅通无阻地来到洞外。一眼看见秋照夜正搂着自己的身体,不由尴尬得浑身僵硬。
什么情况?
再一瞥季修白,他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于是郁闷地扶额叹气。
季修白临危不乱,“你们以为我敢一人来此,会不做准备么?”
“如今主峰已经被我明心宗悉数包围,秋照夜,我劝你交出尊主,以免大动干戈。”
秋照夜微微挑眉,他的神念遍布宗门,眼下仅有一队暗卫埋伏在山脚,至多能保季修白全身而退,所谓包围却是虚张声势。
于是沉声道:“你擅闯我无极剑宗,还不束手就擒?”
顾惊羽见状开口道:“师尊,既然他是魔门中人,不如将其押入禁地,与那顾惊羽一道囚于阵法中。”
季修白闻言面露怔然,心道好你个臭小子,有了新靠山就立即见风使舵回踩他一脚。
他狠狠瞪一眼顾惊羽,随后冲破桎梏召出玉笔,破釜沉舟向秋照夜袭去。
他虽知不敌,但拼死一搏也许能救回尊主,在暗卫的掩护下退回魔域。
可谁知他刚有动作,便见秋照夜眸中一道寒光闪过,磅礴无匹的威压袭来,立即将他压制得浑身无法动弹。
他被压得倒地不起,连抬头都做不到,可口中还是嘴硬道:“你们敢动我,明心宗定不会放过……呜……”
话未说完,又是一道噤声咒将他的嘴封上了。
顾惊羽心头微叹,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时候犯起糊涂了?
他心知秋照夜并不想要季修白的命,否则这家伙根本没有喘气的机会。反正此处禁制对他无效,待众人散去,尘埃落定之时,再找个机会回到原身,救回季修白便是。
他连忙冲季修白使了个眼色,后者侧脸贴着地面,余光瞥见顾惊羽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这才反应过来,心下恍然,立即安静了下来。
此时秋照夜的目光望了过来,那双冰眸仿佛能看穿顾惊羽所有的心思,他不由得心头一紧。
一个低沉而缓慢的声音传来:“好,便依爱徒所言。”
秋照夜说着,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顾惊羽,却有一道气劲凭空击中季修白,直将其震入洞府内。
季修白脚不沾地,禁制在他穿过时倏然落下,他便畅通无阻地直直落入寒潭边,后背重重地落地,摔得他龇牙咧嘴地疼。
夏应弦也看懂了顾惊羽的心思,即便如今阿羽的躯壳修为无存,却依然想着如何救下此人,他只觉心头莫名酸涩,妒火中烧。
秋照夜望一眼怀中的“顾惊羽”,正欲转身迈入洞府,却听得阮妙真开口道:“照夜,我有一事不明。”
夏应弦心头一凉,阮妙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
秋照夜顿住脚步,蹙眉回身道:“此乃禁地,阮宗主不宜在此。”
可阮妙真却充耳不闻,继续道:“既然这顾惊羽依然死于霜华剑下,神魂不复,你又何必押着他的尸身呢?你若果真恨他,大可以将其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这一声是传遍山崖的,就连崖底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她是故意要教所有人都听见。
“是啊。”人群中发出窃窃私语,“我曾听说照夜天尊是为了戮尸泄愤,可我方才施极目之术,却看这尸身完好无损。”
“似乎连那道致命剑伤也消失了。”
不仅完好无损,还面色红润,仿若活着一般。
这些声音零散稀落地飘入顾惊羽的耳朵里,他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离谱的传言都是打哪来的?
当初连他自己都被这些传闻给蒙骗了。
只见秋照夜立于洞府外,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谁说我恨他?”
声音如凛冬寒风扫过,令人不由得浑身一震。
阮妙真瞳仁微颤,从方才秋照夜看向“顾惊羽”的眼神起,她就发觉了不对劲,那眼神令她回想起百年前——
那时的她跟随师尊来到无极剑宗交流讲学。
当时的她还只是一名长老的小弟子,不像怡凌,身为宗主首徒,能坐在首席与秋照夜面对面地切磋,而她只能坐在下席远远地看着。
她看着怡凌将自己贴身的暖玉送给秋照夜,并为其抚琴。
那副暖玉标记着怡凌的灵息,修士一旦接触,便会本能地记住这道气息,今后哪怕相距甚远,依然能够感应到她。
怡凌送这样一件东西,意味不言而喻。
怡凌与秋照夜在梨花下并肩而坐,贴得那样近。同样是美得不入凡尘的两位谪仙般的人物,放在同一个画面里,便是连世间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他们那令人心驰神往的半缕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