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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是笃定江寄舟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他才会说。
是江寄舟给他的底气。
他双臂渐渐缩紧:“后来我逃到面馆,看到老奶奶对她刚出生的孙女百般照顾。我嫉妒,我也渴望着得到这种亲情,因此对顾昊很好,可是后来顾昊听信了旁人谗言,觉得我要害他……”
他没有继续说后面内容,但江寄舟知道。
可是后面却发生了顾昊差点淹死的事情,以至于后来顾北辰无路可退,只能被逼着成为一个“疯子”。
顾北辰揉了揉手腕,那还残留着酒店那晚被门夹的痕迹,以及其他一些淡化了的疤痕。他是很容易留疤的体质。
江寄舟之前那次被夹得狠,也留下了。
顾北辰打量半天,神色放松些许。
“那家精神病院是黑心医院,以治疗之名行虐待之事,我被逼得太紧,经常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手无意识划过腹部位置,江寄舟看到一个凸起,像是刀捅伤后的疤痕。
“后来医院白天派人监视我,夜晚就用束缚带把我的四肢与腰腹绑在床上,因为药物,我睡不着,所以挣扎,手腕被磨出血来。”
江寄舟眼睛湿润,隐约有泪光。
顾北辰无奈般叹息,没有再继续说那些细节。
他只是道:“所以今天中午,我做出的那些事,我很抱歉。盛翼给我开了很多药,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你别怕我。”
不然十余年的折磨,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紧紧拉着江寄舟下地狱。
顾北辰张口,心潮涌动,宛如欲望翻滚,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不会。”江寄舟道,浑然不知他的恶意,与他亲密拥抱。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
“顾昊今天打电话,他说是你要淹死他,所以他才那样。”
可是在顾北辰视角,却是顾昊故意捏造罪名陷害他。
两人说法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昊哪里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提到这个人,顾北辰脸色明显阴沉下去。
江寄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提醒:“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社会核心价值观。
顾北辰:“……我不会做什么。”
毕竟锦衣玉食的天真少爷落入凡尘,都不用顾北辰插手,他自己就步履维艰,能把自己搞死。
他心里淡淡嘲笑,面上却是温和。
“丧家之犬,他没必要打电话挑拨离间,那么……”他神色几分冷意。顾昊说那些话多半是真的。
“你们可能有误会。”江寄舟接道。
而且是极大的误会。
有人故意设计一个局,让他们兄弟两人互生嫌隙。
江寄舟抿唇,他看了看顾北辰,青年俊美苍白的面容,本该得到他人天然的好感,可却因为喜怒无常、强势又阴沉而令人敬而远之。他显然是在意的。
“之后再说。”沉默半天儿,顾北辰道。
江寄舟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稳,他张口,还想干巴巴说些安抚话语,但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嘴巴跟被封印了似的。
他又噎得难受,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以做安抚。
这动作是从秦乐那边学来的。
就像是哄孩子。
顾北辰竟也顺从地侧过脸来,极轻极轻蹭了下他的手背。
这点触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寄舟并未察觉,他犹豫片刻道:“顾昊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嗯?”顾北辰眸中温度冷却,“他说什么了?”
江寄舟愣了半会儿,对方素来喜怒无常,脸色就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了。
“他劝我离你远点。”江寄舟察觉对方表情不对,很快补充,“但我觉得他说的话不对。”
“哪里不对?”
江寄舟道:“既然顾昊跟你的事情是误会,那么他觉得你是疯子,也是错误的。”
青年怔了下,微微笑起来,注视着他。
年轻男人双眸清亮,表情认真极了,他打心眼里觉得青年不是疯子,而是一个正常人,一个优秀到过分的人。
也只有他这么想。试问,哪个正常人会在父亲葬礼边哭边笑,哪个正常人会几乎把自己全家族送进冰冷的牢狱?何况这个人还行事乖张,恶劣成性,外人一看便避之不及。
也只有这个单纯的傻子抱着赤城之心靠近他、拥抱他。
顾北辰自然地揉了揉傻子的脑袋:“很晚了,明天你还要早起,快睡吧。”
“好的。”江寄舟下意识应了句,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摸了摸脑袋,感觉自己被当猫撸了,有点不好意思。
青年早已转身走进那卧室,背影瘦长。
江寄舟觉得顾二少爷该是很疲倦的,无论是回忆起往日心结,还是那些埋藏在阴暗角落里即将尘封的东西。
伤筋动骨一百天,康复期间还是会隐隐作痛,无疑不好过。
江寄舟垂下头,他心里也觉得很迷惘。
顾二少爷过得太辛苦了,让人不禁想如果他九岁时没有那个误会呢?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大到让人迷茫的宅子里继续相依为命,乃至长大,会不会比无依无靠孤独长大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