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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那门槛磕得一点都不随便。
看着白无染渐渐蹙起的眉心,云奚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不、不至于这么巧吧?
不,就至于这么巧。
在他紧张的注视和不要醒不要醒的念叨下,白无染就如同所有故事里被封印了千年万年的公主或者魔头般,伴随着一声嘤咛,徐徐睁开双眼。
目光微微涣散,但还是对着他的方向呢喃道:“…云奚。”
一声呼唤,满满包含着昏过去之前,痛失所爱的悲伤,以及痛被所爱爆锤的悲伤。
但接二连三做坏事的云奚只感受到被当场抓包的慌张。
怎么真就醒了?
这么随意的吗?
说好的三日呢?
慌张着慌张着,就把手给松了,梅开二度——“咣咣”声中,白无染脑壳又磕一下。
白无染闭了闭眼,显然给磕懵了。
趁着白无染被磕得发懵,云奚一鼓作气,赶紧把人塞笼子里,扣镣铐关锁链,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等浑身乏力,后脑剧痛无比的白无染再次艰难地睁开眼,就是自己被锁住的脚踝,和散乱皱巴的衣衫。
还有脸色涨红,目光闪烁的云奚。
镣铐,铁笼,小黑屋。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不,也许已经发生过了什么。
白无染生得一张好看面孔,不是没见过世人磋磨美貌男子女子的手段,但对于云奚,白无染第一反应并非愤怒,而是有些欣喜。
失而复得的欣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由此可见,云奚从前拒绝自己的那些话,终是违心之言。
很是有些复杂,也很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白无染望向云奚,千言万语堵塞喉中,一时竟难以开口。
曾几何时,他遇到过一个流浪的乞婆,以泥土覆面,却不掩天姿国色,有锦玉珍宝,也不换食物和棉袄。
已是深冬,那乞婆缩在庙中,冻得将死。
那乞婆原是一个大户公子的妾,因主母善妒,被藏在郊外多年,但纸包不住火,叫主母发现后,扒尽衣衫,鞭笞而出。
那点放在心口的财物,是公子相赠的安家物。
此事直到来年春天,白无染才知,因直到来年春天,才有个打扮华贵的富家公子来寻她,蹲在地上,哭得可怜。
笼子外,云奚有些茫然失措的脸,便与那公子悲伤痛哭的模样渐渐重叠。
白无染自认出生贫贱,但从没想过要做被金屋藏着的娇娈…可被云奚这样望着,他又有那么一瞬,莫名觉得,自己当真被云奚一辈子囚禁于此,予取予求,也不错。
他竟是愿意的。
云奚可不知自己要对白无染予取予求,他被盯得心虚,虚张声势地开口,“你、你别看我,你怎么看,我都不会放你出来的。”
事实如此,还是要白无染认清现实的好。
带着点愧疚,云奚低声道:“很对不住你,但这辈子,你就只能在这里住着了,你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
这话在白无染耳中,便是云奚要一辈子同他以这种方式在一起。
云奚就站在笼子旁边,说着话,还不自觉地上手戳了一把铁笼栅栏。
嗯,已经锁上了,戳一下就邦邦响。
关白无染的笼子并非寻常的铁笼,是由卿蓝当初给他的荷包里那些男風天材地宝堆砌的,为了它,云奚还偷偷揪了几片灵犀的叶子。
效果很好,固若金汤,铁货之光。
别说是白无染,就是把卿蓝装里边,没几个时辰也不一定能出来。
但…白无染怎么瞧着没要出来的意思,都不挣扎一下的吗?
不是我放完狠话你放狠话,然后互相狠话吵一架吗?
自己都说完了,白无染还傻不拉几躺那儿…?
而且那眼神怎么又甜又苦又酸又辣…?
云奚有点慌了,“脑壳子别是给磕坏了吧?年纪轻轻的,就磕坏了脑子什么的。”
司命敷衍道:“没事,淡定,他年纪轻轻的,还要关一辈子呢。”
云奚:“…”
虽然听不出来是不是安慰,但,说得有理。
不想再直视自己造下的孽,云奚脚下轻挪,正要悄咪咪地跑路,就听白无染艰涩开口,“…你这样,师尊知道吗?”
提到卿蓝,云奚语气就郑重许多,他信誓旦旦道,“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算算时间,卿蓝现在或还在问猫耳朵是什么吃食呢。
白无染目光更是复杂。
那富贵公子,是否也曾这样与那乞婆说呢?
作我的妾吧,我不会叫我的妻子发现你什么的。
但事实证明,话不要说得太满,云奚一个潇洒转头,就瞧见本该在山下采购的卿蓝,白衣飘飘,正站在门外望里看。
卿蓝当真是一步步从山下走上来的,他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散乱,鞋边是一片不知何处沾来的花。
许是走了不少路,面容比平常略生动一些。
神情冷淡,姿态如仙。
可门外多么岁月静好,门内便是多么凶残黑暗。
这是怎样一副惊人的场景呢,自己的徒弟被困在铁笼里躺着,眉眼间有些痛苦之色未去,身上穿着久卧病榻的单衣,手脚四处有一些被磕碰出来的红痕,而自己徒弟的师娘却面色红润,衫袖撩起,显然是将那伤痕铁笼倒腾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