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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草屋用陋室来形容,都有些辱没了陋室。
看那柱子,虫眼比云奚的心眼还多。
看那床榻,床轴比云奚的胳膊肘还健壮。
看那屋顶,蜘蛛网比云奚的头发毛还茂盛。
…这便是云奚给自己选的归宿,他想得很好,这儿破,等过了几十年,风吹雨打的,就是个现成的坟墓。
而且再怎么找,卿长渊也想不到,他就在宫外不远处搭了这么个小房子。
自觉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云奚语气安详地感慨,“真想不到,到最后,终究还是你陪着我,司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司·并不想做兄弟·命语气真诚:“我可以拒绝吗?”
云奚皱了皱脸,温柔道:“那你在你宫里等我,等我回去了,跟你好好探讨一番何为情劫的正确打开方式。”
司命:“…”
司命果断改变话题道:“不然,你想不想再写个云氏陋室铭出来?”
闲得无聊,这也是个消遣。
云奚擦擦唇边溢出来的血,笑了,“我觉得可以。”
但陋室铭还没写出来,云奚就凉了。
他是在第一缕日光刺破天空时死去的。
云奚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并不知道卿长渊在草屋破破烂烂的墙壁外看了他一整晚,眼神活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也不知道像往常一样静静地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多么暖和。
他套着人的躯壳,感受着人生病时的滋味。
他忘记了自己是个石头,忘记了自己会有来生,忘记了司命忘记了这不过是一场大梦。
云奚安静地,作为一个真正的,即将死掉的人躺在床上回顾他的一生。
卿长渊将红盖头重新掩上,靠在他背上的身体僵硬而温暖。
卿蓝化作雪白的狼,哭得眼圈还是红的,尾巴却还在飞快地晃。
卿长渊固执地把刀口抵着心脏,昏睡过去了握着他衣袖的手也怎么都掰不开。
…
啊,美好的一生。
这样想着,云奚再睁开眼,是司命凑得老近的一张大脸。
迷蒙的眼睛顿时睁大,只听“嚯哈”一声,云奚就察觉自己使出了个清脆的头锥。
受击对象捂着脑壳蹲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
云奚:“妈耶,司命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是…”
司命表示不好也不接受道歉,“云奚,你故意的!”
云奚立刻切换状态,“我不是故意的!”
司命:“你是!”
云奚发誓他不是报私仇。
司命发誓云奚一定是在报私仇。
然后在云奚回来的第一个时辰,他和司命果断菜狗互咬地吵了一架。
再然后云奚气鼓鼓又给司命一个头锥,“我这下才是故意的!”
司命脚都在打晃:“云奚,我跟你拼了!”
…
吵吵闹闹唧唧歪歪。
跟他们瞧完话本子在摇摇椅上一睡就是个午间,一架就是一个晚上的寻常并无不同。
哦,还是有些不同的,寻常干架干到一半,不会突然金光四射,冒出个一身艳丽羽袍,眉眼稠艳的少年来。
云奚正扯着司命衣领要磕第十四个响呢,见了那脸,撒手往后就是连退三步,警惕状态拉满。
卧槽槽槽槽槽。
白玖。
白玖来找麻烦了。
拽着那二五八万的步伐,臭鸟看着他的眼神一如往日要叨他前的复杂。
云奚默默地缩在司命身后,司命又默默地重新缩到云奚身后。
司命小声:“忘了与你说,白玖星君这几日都来找过你。”
云奚早不记得他那便宜兄长是死是活,但显然,这人回来得比他早,武器装备也十分地全。
瞧着那衣衫上闪闪发光的羽毛,云奚迟钝地回忆起自己这几世如何诓白玖关白玖掼白玖…
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云奚深呼吸:“司命,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跑怎样,司命,你…嗯嗯嗯?人呢?”
人跑了。
司命怕是毛线团团投的胎,滚得比什么都快,他周边也就剩下白玖星君这么个活物。
云奚朝白玖艰难地牵了牵嘴角。
白玖清清嗓子:“我有话和你说。”
这相当于,我有架与你打。
云奚勉强微笑:“…昂。”
他造的大缺大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便报来了。
摸摸袖子里满满当当的情书,云奚认真地思索,要不然,他一边啊啊啊地跑一边天女散花,把白玖写的情书到处散吧。
这样,白玖就忙着捡情书不让给旁的仙君看到,而不是忙着打他了。
云奚在那边一脸慎重地想着怎么逃脱一顿暴打,司命在这边一脸悲悯地祈祷他能逃脱一顿暴打。
顺便跑路。
要不是担心云奚醒过来闹死闹活,司命早就跑了,不过这也算与云奚也算好好告别了一番。
朋友,有你的日子十分美好,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山高路远的天间,你我平安就好!
司命悲痛地哽咽一番,脚程更快了。
正逃到东天门,司命一个飞扑,正要往人间窜溜,便听着不远处的钟声明亮,便听仙乐嘹亮,凤鸣清绝。
——帝君归位了。
司命离他想去的地方只差一步,便叫一朵云给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