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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无法抚琴了。
因为,他的左手已经废了。太玄道祖那一剑不止毁了他的左手,更在神魂上留下了永恒不灭的气息,不仅无法治愈,便是他换几具身体,左手臂的血肉也会渐渐地腐蚀,露出森森白骨。
钟应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然而钟应从来不会抚琴,生不出丝毫同感,便指了指棋笥说道:“为什么给他白子?就是我个不懂下棋的人都知道先黑后白,谁先手谁有优势,不是你指教他吗?”
钟应挑衅,“还要他让你?”
“又开始维护心上人了~”
钟应:“……”又来了!又拿自己和君不意的关系打趣了!
不等钟应反驳,神君便道:“我给君小友白子,只是因为他适合白子而已,毕竟他是仙我为魔。”
这什么鬼道理?
“应应,我要学的不是棋艺,执黑子和执白子并无差别。”君不意对钟应耳语。
温热的呼吸吹过耳垂,痒的钟应歪头,钟应捂着耳朵嘀咕:“行吧,你们自己折腾。”
“嗯。”
两人就着棋局,慢悠悠的落子。
钟应托着腮,一会儿瞅瞅君不意,一会儿瞧瞧雪回神君,一会儿皱着眉头看棋局。钟应发觉,他们大概真不是在下棋。
说好的先黑后白,可是雪回神君却让君不意持白子先落子。君不意迟疑时,雪回神君便指了指棋盘,告诉他该在哪里落子。有时候白子落下三四粒,黑子才落下一粒,有时候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钟应甚至看见雪回神君手指头点在白子上,划出了半个圆,然后停在了老远。
偏偏君不意似乎看的懂,客客气气道:“受教。”
……这两人有病吧?钟应忍不住想。
虽然说,钟应同意了君不意跟雪回神君下棋,但是两人你来我往乱七八糟不知道在干嘛,还很有共同语言似得,让钟应看的很不爽。
于是,钟应咳了几声。
君不意顺手将竹节杯递到钟应面前:“先润润喉咙,等出去后,我给你泡果茶。”
钟应冷硬的将竹节杯推了回去。
君不意眨了眨眼,疑惑的望着钟应。他刚刚完全被棋局吸引,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混蛋又炸了。
“君小友。”雪回神君开口,“钟小友许是觉得无聊。”
“那……”
君不意正想说他不学了,雪回神君先一步开口:“君小友,你介意让钟小友坐我身边吗?”顿了顿,雪回神君补充,“钟小友非此道之人,但是我可以让他看清楚“棋局”。”
“……好。”君不意稍稍迟疑后,点了点头。
钟应翻了个白眼,直接翻身过去,大老爷们似得盘膝而坐。
“抬手。”雪回神君示意。
钟应伸出手后,雪回神君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钟应的手腕。
那一瞬间,钟应只觉得身体一阵失重,好像突然从悬崖上跌落,数息才落在实地,那种落差,令钟应眼前昏黑。
随后,钟应猛的睁开眸子。
他们依旧坐在寒玉床上,黑白棋盘之前,然而地板和石壁消失了,他们悬浮空中,下方唯有一片黑暗,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
棋盘线条如墨水一般晕染,直到再也看不清界限,黑白棋子却如明珠一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棋子上有一条细微的光线,光线虽然细,却清楚分明。
钟应顺着光线慢慢往上瞧,发现光线如树木一般,生出无数枝叶,每一片叶子对应天空一颗星斗。
雪回神君将黑子轻轻移了一位。
仅仅只是棋盘上细微的一步,钟应却惊讶的睁大眸子。
他看到棋子牵动一片星辰,星辰如流星一般流动,变换位置。
君不意随后落下一子。
——夜幕星河里,无数星子初生。
雪回神君吃掉一子。
——天幕崩塌,星辰暗淡陨落。
亿万星辰便在两人指尖,诞生、破灭、撞击、吞噬……完成一次次命运的轮回。
而且,两人并非随性无序的操控星辰,而是透着钟应所无法理解的玄妙韵律,每一次诞生都是必然,每一次毁灭都是初生。
循环往复,明明灭灭。
钟应所有心神皆被这片天空吸引,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君不意会如此入神了。
他们的确不是在“下棋”,他们在“寻道”。
同时钟应心中又暗暗警惕。
混元星辰大阵是太玄道祖用来镇压雪回神君之阵,神君却反而把混元星辰大阵当成了自己的玩具,借助这座大阵,形成这玄之又玄的一幕。
……
许久,钟应扯回自己的手,从那片星幕中挣脱,脚踏实地,回到了镇魔剑塔的大殿中。
这一次,钟应不再打扰两人,而是老老实实盘膝打坐,直到君不意端起竹节杯,沾了沾唇,钟应才睁开眸子。
“结束了?”
雪回神君一粒一粒的捡起黑子,回答:“今日便到此为止。”
君不意将白子收入棋笥:“受益良多。”
雪回神君赞叹:“我教过无数弟子,君小友你是我遇到的人里面,悟性最绝顶最令人惊叹的一类。如果你生在五千年前,我一定会收你为徒。”
钟应:“……”
他觉得自己又插不进话题了。
下一刻,雪回神君便将目光落在钟应身上:“当然,我若是收了君小友为徒,肯定也会收钟小友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