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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石阶时,钟应听到了君不意的声音:“神君能够战胜深渊之主,不可能过不了飞升之劫。更何况,我当时看的清清楚楚,神君分明已经过了三劫。”
声如冷泉,又如山雪,含着几分料峭之风。
钟应回过神来,撇了撇嘴:“你这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过了三劫,他当时怎么会笑?”顿了顿,钟应不由猜测,“难道飞升之劫还有第四劫?”
君不意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有渡过飞升之劫,对飞升之劫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但是神君既然不是此世之人,自然很清楚。
看他当时的神色,应该没有第四劫才对。
想不出所以然来,钟应便将此事甩在脑后,走一步看一步。
曲行止在茅屋中待了许久,久到天色昏暗,他迷迷糊糊的陷入沉睡。
规律的脚步声传来,曲行止意识渐渐回笼,含糊的喊:“谁?”
面前出现一缕光,光芒刺入眼睛,刺的眼睛升疼,曲行止眨了眨眼睛,方才适应那道光线,随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温和眉眼。
只不过,往日那双被岁月长河渲染至瑰丽的眸子,此时染上了难以喻言的疲倦之色,像是生了铁锈的刀刃,攀爬上青苔的朱墙,开出蛛网裂纹的绝世美玉。
雪回神君提着一盏明灯,半推着门,静静看着屋中这一切。
“师尊!”
曲行止一惊,从椅子上起身时,因为腿脚睡麻了,一屁股跌在了地板上。他挣扎爬起来时,面前多出一只手,许是灯光的原因,那只手白净如玉,毫无瑕疵。
是师尊……
曲行止惊喜的拉住那只手,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摆。虽然他将茅屋打理的一尘不染,衣摆上根本没有灰尘。
“陪为师坐坐。”雪回神君淡淡开口,因为几日不言不语,声音微微有些干涩。
曲行止赶紧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师尊,你要不要喝杯茶?”
雪回神君摇了摇头。
曲行止哦了一声,坐在了雪回神君边上。
窗棂敞开,清风吹的窗棂摇摇晃晃,透过窗棂,可以看见屋外的景色。
似乎是为了迎接神君的到来,屋外流萤万千,甚至有一些流萤,慢吞吞的飞入屋中,环绕在神君身侧。
月落乌啼,曲行止睁着眼睛熬了一整夜,凡人身体不如修真者,他整个人有点儿懵,偷偷打哈欠时,听到了雪回神君如梦似幻的声音。
“不一样……”
“终究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曲行止想。
这天之后,雪回神君倒是不再将弟子拒之门外了。
神君弟子们松了口气,为了不一窝蜂的去见神君,他们排好了队,今天这几个去见神君,明天那几个去见神君。
曲行止本就住在神君寝宫,不在此列,乾元道人身为大师兄,强烈表示他也不该在此列,他应该以身作则照顾好师尊。
轮了十来天,才轮到钟应两人。
踏入卧房,钟应便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两眼。卧房和以往一样,清雅整洁,雪回神君披着长发,靠着床榻,手中端着白玉茶杯,似乎靠着温热的茶水温暖手心。
曲行止坐在一旁的圆凳上,乾元道人乐呵呵的跟神君说话,还有几位钟应认识、但是不熟的师兄师姐在说说笑笑。
半面纱帘垂落,遮住了神君面容,在神君身上落下几分浓重的阴影。雪回神君非常安静,很少回话,只是偶尔漫不经心的应答一声,仿佛根本没在听。
明明被众人环绕,被众人关切,他却独立于此世之外,仿佛身处画外,所有人不过是画中人罢了。
钟应完全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神君并不似众人以为的那般平静。
这么想时,一只手撩开纱帘,露出了略显苍白的下颌,神君道:“你们也来了,坐吧……”
钟应两人走了过去,在书桌旁坐下。
乾元听出了雪回神君声音中的虚弱,便体贴的说:“师尊,我们先走了,您好好休憩。”
雪回神君摇了摇头。
乾元道人纳闷,又道:“我让小师弟们陪您说说话,我们几个老了,没他们少年人有趣。”雪回神君喜欢年轻人身上的“活力”,这点乾元道人还是很清楚的。
言罢,乾元道人朝着钟应两个招了招手。
雪回神君又摇了摇头。
乾元道人陷入纠结,屋中突兀的空荡死寂,众弟子面面相觑
半晌,雪回神君微微调整了靠坐姿势,缓缓开口:“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过去的事。想……我到底在九州待了多少年了……”
最后一句话,又清又淡,被风浮散。
“从我睁开眼睛,看到九州的天空起,一直到现在,好像有……”他思索了片刻,幽幽道:“万年了吧?”
周边之人流露出惊讶之色,便是乾元道人也摸了摸胡子。
在众人的认识中,神君应该在此世待了五千年左右才对。
乾元道人道:“师尊与天同寿,万载岁月算不了什么。”
“若是自由自在游历万载,自然算不得什么,若是身处囚笼中……”雪回神君陡然止住了话语。
“师尊?”
雪回神君弯了弯唇角,轻笑一声:“我似乎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我以前的事,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为师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