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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捏住他衣领的手指头以极慢的速度,一根根松开。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重伤时,小姑娘捧着红果子小小咬了一口,笑了笑:“真甜,谢谢你送我的果子。”
“阿晏。”小姑娘喊,“你别吓唬他。”
那不是“吓唬”,至少对年幼的钟岳来说,那已经超出了吓唬的范围,他还不懂什么叫“杀机”“杀意”,却知道什么叫恶意。
那是他第一次察觉到这么可怕的恶意……
身后之人嗤笑一声,提着他跳下树枝。
脚落地时,钟岳腿都是虚的,抬头才看到刚刚吓唬他的人,只是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少年戴着斗笠,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瞳孔隐约划过一抹绚丽的金色。
小姑娘朝着他挥了挥手,少年撇了撇嘴,疑惑的问:“真甜?”
“你试试?”小姑娘递出红果子,少年便低头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两人并肩远去。
钟岳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泛着水光。
这是钟岳第一次见到海珠和逐晏,短暂又平常,双方没有留下任何好印象。
钟岳记忆最深刻的是——两个大坏蛋,抢了他的吃的!
“你看,我就说了很无聊吧,没什么有趣的。”钟岳嘀咕,“你爹一直这么招人嫌,没你娘一分好。”
钟应含糊的嗯了一声,反省自身。
他少年时期的行事手段,貌似也是这样凶狠粗暴。
若非钟岳话语中的人是他亲爹,他又确定自己没干过这种事,身边也没有青梅竹马,他差点以为钟岳说的是自己……
“之后,我随着大姐和爹爹回了家,我以前胆子有些小,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们了。没想到不过一个月,我又见到了他们……”
“西北边陲之地多荒兽,蛮族擅长御兽,就算是几岁的顽童,也能骑着无害又高大的荒兽走街窜巷,但是一头嗜血凶戾的荒兽,于我的故乡来说,却是非常可怕。”
钟岳用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头凶戾的荒兽闯入了村子里,见人就杀,所有村民都是它的猎物。”
村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强壮的男人提着锄头、棍子、斧头、火把去阻拦,老人孩子和女人藏在家里。
那头荒兽轻易的突破的包围圈,尖利的爪牙能将成年男子咬成两半,或者撕扯成一块破布。
满地的碎肉和血液。
那其中夹杂着四傻阿爹的血肉。
房屋墙壁在荒兽面前,如纸糊着似得,被荒兽轻轻一撞,便四分五裂,露出惊恐绝望的村民来。
尖叫声、求救声、房屋倒塌声、血肉撕咬声和荒兽兴奋的吼叫声汇聚在一起,撞击耳膜,令人头脑空白。
火把落在杂草堆里,火焰升腾而起时,无人扑灭,直到将整个村子烧起来。
钟岳当时太年幼,吓得瑟瑟发抖,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阿娘带着他们四个跑。
一开始是阿娘牵着他的手,荒兽追上来了,阿娘发疯似得冲向荒兽,让自己孩子逃,自己葬身利齿下。
后来是大姐拉着他跑……
他靠大姐最近,携着血雨的利爪拍过来时,大姐推了他一把,他摔进了泥地里,傻傻的望着那可怕的庞然大物咬死他三个姐姐。
荒兽落下的阴影,直接将他那一小片天地笼罩成昏黑。
悠扬的笛声传来,涤荡心境,令人恍然入梦,荒兽也愣了愣。
下一刻,浑身淤泥的他被搂进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一柄长枪从天而降,贯穿了荒兽头颅,将它钉死在草地上。
荒兽尸体倒地,身躯上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匆匆动手,斗笠被劲风掀翻,红发如火在残阳下招摇。
少年一边拔长枪,一边掀了掀眼皮:“海珠,你抱着那脏小子干嘛?”
钟岳回神,发泄般哭了起来,哭的凄凄惨惨,涕泗横流。
海珠不知所措,青葱似得手指揉着他的头发。
最后,他哭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处于一间陌生的房屋,年幼的孩子来不及打量全新的一切,想到自己陡然失去了一切,只知道哭。
哭晕了就做噩梦,循环反复。
哭了几天后,逐晏被吵的烦了,恨不得掐死这小东西,看在海珠的面子上,才没有动手。
“啪——”
什么东西砸钟岳头上,砸的钟岳头晕晕的,都忘记哭了。
砸他的是一块烤过的肉,加了简单的调料后,肉香味扑鼻,钟岳肚子一下子咕咕叫了起来。
可是他一看到肉,就想起了荒兽嘴中一具具亲人的血肉,在一边干呕,什么都吐不出。
“小哭包。”逐晏靠着门框,背对着光,朝着他笑,“这可是海珠亲手做的,你要是敢不吃,我就把你扔出去。”
钟岳吓得一哆嗦,委屈的又想哭了,嘴巴才张开,就被烤肉塞了进去。
逐晏蹲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吃了这块烤肉,就不能哭了。”逐晏轻轻笑了起来,“这可是那只荒兽的肉,撕下它的血肉,吞入腹中……你就算报仇了。”
此话一出,钟岳哭不出了,恶狠狠的咬着烤肉,像一头幼兽崽子。
逐晏闲闲说道:“这只荒兽吃了你的爹娘、姐妹、朋友……你所有亲朋好友的血肉都经过它的齿牙,进入腹中。”挑眉,他问,“它的血肉,想必有几分你的爹娘姐姐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