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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恢复了安定,院主们却并不轻松,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忙。
老院主站在回廊上,雨水淅淅沥沥从檐角滴落,沾染了半面衣袖,老院主的目光始终落在天空的浓云上。
阿宛跟他汇报这两天的情况,见老院主如此,便走至身侧,伸出手指。
冰凉的雨水裹挟着几分毁灭气息,透入皮肤,令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老院主叹息,眸光沉淀着悠远和时光的智慧,“镇魔剑塔里的存在为什么还不离开书院?”
阿宛用极低的声音问:“那位存在……真的还活着吗?”
老院子无法回答,保持了沉默。
天权岛上,剑修正在雨水中挥剑,不肯有丝毫松懈。
苏有福混在其中,练剑至手脚酸软后,离开了广场。
天权院主对学生要求极高,挥剑之时,不仅不许运转灵力,还需要在脚踝手腕负重,苏有福虽然愿意去吃苦,奈何体质跟不上,因此练至筋疲力尽之后,夫子们便准许她去休息。
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苏有福一边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向着宿舍而去。
行之湖畔时,眼角余光暼到什么,苏有福侧首瞧去。
蒙蒙雨水落入湖泊,扰乱了明镜一般的湖水,湖面升起淡淡的烟雾。
剑仙大多不重美色,无论是风景之美,还是女色之美,通通不放在眼底,因此湖畔并没有精心打理过,芦苇肆无忌惮的生长,茂盛至极。
一片青色中,丝绒的絮在风水中招摇。
苏有福看到有人站在芦苇丛中,身上盈着一层柔和的灵光,衣袍一尘不染,银发如夜空星河。
那人似乎察觉到苏有福的视线,微微侧首,露出弧度精致温雅的侧脸来,唇瓣含着些许干净的笑意。
这人是谁?
苏有福仔细一瞧,芦苇丛中什么人都没有,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海市蜃楼。
苏有福有些疑惑不解,便问了同窗。
同窗不甚在意:“这几天来书院的人太多了,兴许是哪位前辈在赏景,被你发现了,便离开了。”
这段时间,书院的确来了许多人。
有大能前来书院相助,有的则是书院学生的长辈——尽管夫子们尽力保护学生,依旧有学生受伤或者陨落,那些人便是来看望自家孩子,或者来接孩子尸身的。
所以,在书院看到陌生人并不稀奇。
又有同窗说:“也许是夫子在搞什么鬼也说不定。”
“……”
苏有福暂时接受了他们的解释,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这段时间,苏有福情绪非常低落。
书院被邪魔袭击,不少同窗陨落,苏有福人缘极好,认识的人也多,她有位好友便陨落了,那是个性子非常仗义的姑娘。
还有位格外照顾她的夫子也受了重伤,直接闭了死关。
苏有福如今也知道了钟应的身世,知道他是自己表弟,可是表弟失踪,她心中担忧不已。
还有君师弟……
重明皇带走了赤丹太子,据说赤丹太子至今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越想越多,苏有福便愈加觉得难受,睡不安稳,修炼时难以入定,干脆穿好衣裳,沿着回廊漫无边际的游走。
深夜无人,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吵的人心烦意乱。
便在这时,苏有福便再一次看到了芦苇丛中的银发道人。
细雨浸湿衣袍,水珠子从发梢滚落,明明该狼狈至极,银发道人却从容恬淡,仿佛他本该如此,本是如此,周边景致尽皆沦为陪衬。
苏有福发现此人并无修为,有些躇踌之时,银发道人回首,微凉的指尖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温和:“小丫头,别跟他人提我。”
这句话仿佛含着无上道意,令人无法违背。
苏有福点了点头,念了一声好。
“好”字从舌尖转出,苏有福猛的回神。
想了想,她将竹叶油纸伞放在栏杆上,小跑回院落。
接下来几天,每次经过湖畔那片芦苇丛时,苏有福都会看到银发道人的身影,而那把油纸伞静静安放在栏杆上,无人动过。
苏有福几次想跟夫子们提这件事,念头一起,又莫名其妙的打消了。
心中隐约升起一个念头。
——这人并不会伤害自己。
她抱起油纸伞,小声问了一句话:“你在干什么?”
意料之外的,银发人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在等雨停。”
学生们并不清楚天际厚重如墨的是劫云,藏着天地之罚,只觉得这场雨来的蹊跷,书院夫子们也经常感叹“雨”怎么还不停。
因此苏有福并不觉得古怪,点了点头后,便又离开了。
这一日,苏有福极为罕见的逃课了,安安静静的藏在角落里,谁也不见。
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
她得到了一个消息。
她偷偷暗恋十来年的皇甫师兄走火入魔,修为尽毁,下落不明。
苏有福不信,可是告知她这件事的是皇甫旭月的长辈,她不得不信。
这件事成了压倒骆驼的稻草,小姑娘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哭的不能自己。
她空有福运之子的称号,可是,天地钟爱似乎并不能让她亲近之人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