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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帷幕取下的那刻,钟应啧了一声,颇为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随手蒙住了双眼。
有人倾身而来,手指轻拉蒙眼用的丝带,沙哑的声音如婆娑的树叶,又如风中簇簇的白梅:“……真乖。”
钟应唇瓣努了努。
若是平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打烂对方狗嘴了,但是在极为复杂的情绪下,听到这两个字,钟应居然没有一丁点儿火气。
身边床榻微微往下陷,疏影君离他极近,钟应也没觉得哪里不适,清了清嗓子,刻意喊道:“君少舒。”
“嗯。”
“你来自重明国?”
“……是。”
钟应脸上闪过错愕之色。
他没想过疏影君居然应了!
居然如此轻描淡写的承认了!
承认自己出身重明国?承认自己真名是君少舒?
衣袖下手指收拢,钟应声音微微发颤,有些干涩的问:“……你认识君不意吗?”
“我认识。”
“嘶拉”一声,钟应不小心扯坏了一片轻纱。
便在他震惊至极时,一只手微凉的手臂揽过他腰身,将他拉上床榻,后背贴上绵软舒适的锦被。虽然互相看不到对方,却同疏影君共枕在同一张床榻上。
疏影君冷清的面容浮现一缕安心之色,轻轻阖上略含疲倦的眸子。
终于,再一次靠的这么近,而非躺在寒凉入骨的冰床上……
“等等!”
钟应不肯安分,整个人弹了起来,扭头就扯住疏影君的红衫,居高临下,急迫的问:“你是——”
姓君名少舒,来自重明国,君九思的哥哥,认识君不意,加上他默认的那些……
“——君不意的哥哥!”
钟应在“哥哥”两字上,声线拉的比平时高,似乎受到了惊吓。
他能不震惊吗?
他碰到自家大舅哥了!
虽然钟应曾经听君九思骂过很多次便宜哥哥,自己也狠狠的揍过君靖安,但是疏影君和君靖安不同。
不说疏影君是自己恩人,就说君九思收藏了他的字帖,便能看出,疏影君于君九思、君不意来说与众不同。
最重要的是!钟应当时能拳打君靖安,脚踢君九思,坦然面对霄后,并且嘲讽重明皇是因为——他没睡了就跑!
疏影君:“……”
“那个,大……咳咳。”钟应差点儿咬了舌头,试探出疏影君的身份后,钟应便格外的心虚,怕自己被大舅哥提起来揍,怕大舅哥问他“你辜负了我家不意,打算什么时候负责”。
“君少舒,你睡床榻,我睡罗汉床,绝对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连滚带爬,钟应迅速离开了软塌,奔向罗汉床。其间,他发现自己手里头还扯着疏影君一角红衫,赶紧撒了手。
缩在硬邦邦的罗汉床上,钟应一巴掌捂住了脸,心中一声哀嚎。
辜负小太子后见对方的家人,比第一次见家长的心情还要忐忑。
还有,怪不得他老觉得疏影君气息那么熟悉,非常像君不意,让他常常忘记抵挡。
原来两人出自同一个地方,同样诞生于上古秘术,还被同样教导过。那么,两人气息有点儿相似也正常……
软塌上,疏影君睁着一双丹青水墨难以描画的凤眸,怔怔瞧着钟应。
许久,淡色的唇动了动,无声念了两个词。
——“笨蛋”“小混蛋”。
钟应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抱着个竹枕,整个人窝在了门槛上,托着下巴,望着上空发呆。
红色的水流被屏蔽在灵力壁外,在浪潮的一次次冲荡下,卷起一连串的泡泡。光线刺穿重重水流,只余下零星几缕光线,在幽暗昏惑的深海中,没有任何生灵生存。
知道这些隐秘后还能不能离开这个问题,已经被钟应抛之脑后,他只觉得世界真小。
过往的记忆被掀开,让他再度想念起紫藤花架下的少年来。
不知不觉中,白昼过去。
日月交替的黄昏中,灵船再度升起,在一连串咕噜声中,平缓漂浮在血海水面上,换上黑边朱衣的疏影君踏出房屋。
钟应拍了拍衣服,直起身体:“疏影君,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早已辟谷。”
钟应哦了一声,忍痛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堆魔界糕点,摆满了整个桌面,邀请疏影君一起品尝。
实际上,除了九州苦修之辈天天餐风饮露的话,道修并不忌口,魔族更是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疏影君落座,帷幕微微掀起一线,手指头捏了一玫瑰色沾白芝麻的糕点,慢悠悠的尝了起来。
“这是蛇果糕,合不合你胃口?”钟应眨巴着眼睛,“你喜欢偏甜的、还是偏咸的?喜欢辣还是喜欢酸?酥的还是脆的?”
疏影君微顿。
钟应便补充:“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才好准备。”到时候让属下去找。
“我口味偏淡。”
也就是说不喜欢太甜太咸太辣太酸……
钟应点了点头,将几种符合要求的糕点挑出来,推到了疏影君面前。
他想君不意口味也偏淡。虽然两人在一起时,君不意什么都吃,但是,那只是因为钟应喜欢,所以他随着一起品尝罢了。
“你想要什么?”疏影君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