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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应什么都没听进去,手指兀自发抖。
神君看着如此失魂落魄的钟应,沉吟片刻,似笑非笑问道:“你如此……是因为莲中君还是因为君不意?”
一个封号,一个真名,都只代表一人。
然而,神君问的却是前世和今生。
虽然对大多数人来说,并无区别,甚至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不是有病?
但是钟应不同,他有两世的记忆。
偏偏君不意没有……
这便是差别了。
“为什么?”钟应终于听清了神君的声音,低声呢喃,“为什么君不意没有重生?”
神君目光平静的望着钟应,既没有趁此机会下暗手,也没有嘲讽或者同情,只柔声道:“九州灰飞烟灭,我因此遭到反噬,真身毁灭,魂魄受损,唯有一道残魂裹挟着前世记忆,在新生的九州中苏醒,一睁开眼便看到了镇魂剑塔。”
“我苏醒之后,便立刻呼唤洛岭,洛岭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将力量送入了镇魔剑塔中,所以,这一世你和君不意才会误打误撞,提前进入剑塔遇到我。”
钟应记得这件事。
那个时候论道之战结束,书院最优秀的学生前往剑塔参悟,他和君不意便在其中,正好撞上了洛岭偷袭剑岛之事……
“而你……”神君唇角上扬,“你没有身体,可是你的神魂记忆都是完整的,被莲中君最后的力量送到了扶风城齐家,所以,你只要把肉身提升上去,便可以恢复到巅峰时期。”
“至于莲中君……”
神君淡淡说道:“你不是亲眼看见他的结局了吗?”
真正的魂飞魄散,什么都没留下。
所以,君不意并无前世记忆。
所以,君不意只是君不意。
神君一字一句,盖章定论:“唯有我们两人,才是这方世界的变数,我们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未来的命数。”
“所以,小丫头并未死在玄龙一脉手上,中州剑塔因此崩塌,君不意与前世大为不同……”
神君细数这些年来的桩桩件件,弯了弯眉眼,感慨:“这一世,已经截然不同。”
钟应沉溺于前世的最后一幕,唇瓣颤了颤,一句话都说不出,向来潋滟张扬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神君没有得到回应,轻轻叹息:“其实你不必如此。”
神君眸光温和轻柔,却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解析本质:“若是君不意有前世的记忆,你们也走不到如今,也无今生的姻缘。”
玉馨书院星辰台上,同钟应相遇的是赤丹太子,十五岁的少年郎。尽管清冷稳重,却依旧有着少年的青涩、稚嫩、腼腆、愤怒、任性……更有一颗全心全意、纯洁无暇的真心。
远不如莲中君冷漠无情。
正因如此,钟应和君不意才能结下这不解之缘。
钟应沉默许久,半晌,肩膀耸动,不可抑止的笑了起来,笑声并无一丝畅快欢愉,他含含糊糊道:“原来如此……”
神君从中听出了一分微妙的情绪,心下微动,神色有些意外:“你似乎并不在乎前世今生之差?”
“我能在乎什么?”钟应反问。
他猛的抬头,桃花眼的迷雾散去,金乌光辉在瞳孔中静静流淌,炙热明亮到仿佛能够灼伤人,“因为君不意没有记忆便否认他?耿耿于怀?或者因为前世他杀我之事,放弃今生的缘分?”
钟应声音又急又利:“我傻吗?”
“我就算是个大傻子,我也傻过一次了,不会再傻第二次了!”
“在傻下去,直接去死好了!”
六十年前,他曾经因为前世的记忆和误会,放弃过君不意一次。
如今,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不管什么原因!
他刚刚只是……
他只是在知道过去一切后,格外的难受,格外的……心疼,以至于根本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明明毁世创世的莲中君,冷漠无情,大恶大善,无需任何人评论。
可是,眼睁睁看到莲中君化为虚无的那刻,钟应心中却涌上无尽的恐惧与慌乱。
无论前世今生,只因为那是……君不意。
历经种种,君不意在他心中的分量沉重无比,超脱一切。
钟应有几分恍然。
他有些庆幸没让君不意跟来,没让君不意知道这一切。
他有些怕君不意知道后,前世的画面重演……
神君默了默,轻轻叹了口气:“倒是我多事了,你们感情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的多,不像狼崽崽,我明明给他牵了一段好姻缘,结果他给整成一团乱麻。告诉你一个……唔,算是好消吧。”
钟应定定望着神君,瞳孔如墨玉,既坚定又冷硬。
神君道:“魔君,你难道没有发现,君不意如今的实力太强了吗?”
钟应愣怔,想到什么,瞳孔微缩。
神君又道:“我记得七院试炼时,来自十城慕家的那个小子以召灵之曲,召唤出了莲中君的一道虚影。”
钟应抿了抿唇,声音格外沉重:“那是……莲中君前世的力量?”
莲中君以山河卷摧毁九州世界,又以春秋笔逆转时空,使九州新生。
如此强横而不可思议的力量,非常可能残留于九州……
神君轻笑点头:“是。”